“嗤——”杜凌尘嘲笑道:“那三寸不烂之舌说的是诸葛孔明舌战群儒,群儒!懂不懂!都是把四书五经各家兵法背得滚瓜烂熟的人。”她撇了撇嘴:“你刚才那都是什么,一群只会看主子眼色的狗罢了,给你得意的。”
“娘娘此言差矣,只会看主子眼色的狗也能为主人看家护院,为主人排忧解难呢。”门外突然传来冷冷的讥讽:“娘娘在完颜公子身下的草堆里躲了那么久,想必是比我们在外头蹲着的奴才们辛苦得多。”火把又“忽”地亮了起来。正照着王备的那张油腻胖脸上:“来人呐,去禀告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找到了,就在银虎国太子的大牢里。”完颜朗与杜凌尘对视一眼,心沉了下去。
执法堂
“启禀皇上,奴才们找见皇后娘娘了。”王备命人护着杜凌尘走到了执法堂,完颜朗拼命摇着牢房的锁链吼着要和杜凌尘一起出去——他实在怕殷祉明会对她做什么要命的事情。
“听人说——你是在完颜朗的牢里被找到的?”殷祉明靠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声音听不出喜怒却给人十分压抑的感觉,杜凌尘跪在地上,悄悄抬起眼看着周围人:云贵妃柳眉微蹙,嘴角怜悯同情又轻蔑地勾着;柳贵嫔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脸上的嘲讽与快意一览无余;静妃——她怎么也在这里,瞧着她略微红肿的双眼,怕是本不想会见到这一幕的吧;其余人的脸上要么同情怜悯要么轻蔑发笑或者面无表情。杜凌尘叹了口气心里自嘲道:“瞧瞧你,杜凌尘,瞧你这副德行,又酸又臭又脏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朕问你话呢,怎么,解释都不想解释了么?”殷祉明停止了把玩佛珠的动作,金镶玉的扳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木头桌子上,就像战场上催命般的慢节奏鼓点。
“皇上若是相信臣妾,臣妾便无需解释,皇上若是不相信臣妾,臣妾解释了又有何用。”这一幕似乎十分熟悉,这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接受审问的事情以前自然发生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君,她是臣,不必考虑感情,有一颗保家卫国的耿耿忠心便可。
“好,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你当真是好!”殷祉明怒不可遏,猛地摔了佛珠,扯过执法堂墙上挂的长鞭照着杜凌尘狠狠抽了下去,这一鞭抽的她痛彻心扉,她回忆起从前与殷祉明南征北战的日子,回忆起她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狠狠鞭打后,殷祉明抱着几乎昏死的她失控地叫太医院前来医治并放话道若是救不回他的大将军整个太医院便要为杜凌尘一人陪葬,也就是那一次,她被发现是女儿身并迅速被他立为皇后···大概他们彼此之间也有过感情吧···杜凌尘承受着帝王的暴怒,一点点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三日后深夜华曦宫
“我这是在哪里啊,”杜凌尘气息微弱,浑身酸疼僵硬,喘一口气仿佛又一百根针扎在胸腔里。
“这里是华曦宫,娘娘,您在华曦宫呢。”在一旁打瞌睡的锦绣见她醒了,赶紧打起精神:“阿宁,快去禀告娘娘,皇后娘娘可算醒过来了。”
“是——”叫阿宁的小丫头立刻急急地跑了出去。
“凌尘!凌尘你是要吓死我了!”也不顾是什么时辰,静妃踩了鞋就急急忙忙跑来了西偏殿。
“你慌什么,我不还活的好好的。”杜凌尘挣扎着半坐起来十分牵强地扯出一个笑脸,结果因为扯疼了伤口又龇牙咧嘴了起来。
“哪里还是好好的呀···”静妃坐在她的床前抓着她的手哭道:“皇上那日打你可是下了十分的狠力,执法堂的马鞭都打废了两段。”
“他大概是想直接打死我吧,”杜凌尘惨白的脸上划过几分讥讽:“可惜了没能让他如愿以偿,还浪费了两根鞭子”
“你可当真是把皇上气坏了,也怪我了,”静妃自责道:“如果我再谨慎一点,和乔内侍一起去带你找完颜朗就好了。”静妃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你这个蠢女人还是这样爱哭。”杜凌尘又嫌弃又心疼,起身拿起一旁的手帕要给她擦眼泪:“该来的一定会来,杜灵霄和柳氏计划好的事情,就算不是这次发生以后也会发生的,你又何苦这样自责——嘶”动作过大一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老子怎么就没真和别人生个公主,让段祉诀真真切切地做个糊涂王八蛋!”杜凌尘愤愤地骂道,又对抹眼泪的静妃说:“你想想,现在是借着我生公主的机会给我设了圈套使了绊子,牵连到的不过就是我和公主还有朗大哥——不,朗大哥大约也不会被怎么样的,毕竟他是银虎国的太子,殷祉明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国事开玩笑的,只是苦了我才出世的孩儿罢了。”她叹了口气。
“凌尘不要担心,苏顺仪昨日去昭宁宫请安的时候打听了,小公主被安置在越贵妃宫中,乳娘们照顾的好好的呢。”静妃赶紧宽她的心:“越贵妃是东郦的公主,从来不屑于参与后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人又宽厚,而且小公主之所以没有被当场处死也是由于她当夜赶到昭庆宫向皇上求情的缘故,有她照料小公主,你只管放心就好。”
“也罢,跟着我也只会受苦吧。”杜凌尘摇了摇头:“杜灵霄这样早些动手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谁知道时间长了又会连累到谁。”
“我留了云贵妃改过的那张药方,但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皇上知道药方被人做过手脚才让公主变成这个样子的。”静妃蹙眉道。
“你还是先藏好药方吧,殷祉明对我向来没什么情意——而且他向来更宠爱杜灵霄,区区一张药方自然奈何不了什么,”杜凌尘沉着脸,眼神中透着几分黯然和伤感:“更何况方子是你写给我的,万一捉贼不成反而被诬陷了就糟了。”静妃望着她,知道她的伤感不仅仅是因为被人污蔑,更是因为殷祉明对她的不信任和冷淡——可自古帝王向来与权为伴,哪里有几分真心留给他人。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能被送进皇宫的哪一个不是各个府上、宅子里的佼佼者,杜凌尘这样自小作男孩教养、豆蔻年华便上了沙场摸爬滚打带兵打仗了,而别家小姐这个年纪都在苦练琴棋书画甚至一颦一笑都是受了娘亲和教习嬷嬷细心教导过。她哪里会懂得如何去讨这帝王的欢心,又哪里算计得过这宫里的女人呢。若说她对殷祉明没有感情、不曾动真心是不可能的,可谁又料得到事情会如此呢,只怪是造化弄人罢了。二人对坐良久,一夜无眠,只见得金丝嵌的烛架上,金黄的蜜蜡香烛滚下一滴又一滴滚烫的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