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女孩子也真的是活的,是在一个真正的世界里活过的人。
她看到女孩子在花一样的年华陨落,却在她的脑海里活了下来。
女孩子说她的小名叫夭夭。
夭桃、夭桃……
夭夭从落入她脑海的一刻起,似乎就不会再长大。开始她明显的感觉到夭夭对她来说是一个大姐姐,终于到了现在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妹妹。
在幻想的世界,夭夭为了让所有对她好的人高兴才伪装成乐观天真的性格;在符桃的世界,夭夭轻易的开解了符桃怨怼不甘的心理,让她鼓足了勇气又活了十几年。虽然夭夭对她来说一天天变得更小,但她对夭夭甚至是敬重的。在确定了要拿为数不多的生命从事写作的那一刻,她确定了笔名夭桃。
夭桃、夭桃……
她仿佛坐在梳妆镜前,端详着自己的眉眼。镜里的人不是她。她没有这样饱满红润的脸颊,没有这样宽阔平整的额头,没有这样修长的眉和眸光潋滟神采奕奕的眼睛。她应该是苍白瘦削的,皮肤上的血色如此的少以至于在远处只能看到一张白墙上有两个黑眼珠;近看的话,上挑的眉眼时时宣泄着刻薄般的神色。
她又看到自己一家人坐在草地里,还有家里的佣人,小时候的朋友,一些医生,甚至那两个写手也在。大家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正是一个充满了阳光的日子。那些桃花也是真的桃花,花瓣随意的飘在风里和落在地下,人的身上也沾满了。母亲不是那副愁苦的战战兢兢的样子,她的年纪那么轻,穿着一件鲜艳的薄衣服,正冲她笑着招手。
他们叫着她的名字,叫得是“夭桃”。
夭桃、夭桃……
她躺在病房里,几乎与病床融为一体。病房里有医生在忙碌,病房外,一对夫妻紧张的站着,双手交握靠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先发起了抖,带得另一个也不停的哆嗦。
她似乎能看见,能看见病房外担忧的夫妻,能看见正在西行的太阳,能看见厨房里升起的炊烟,能看见学校里敲起了放学的钟,能看见每一个学生的奔跑和残留的板书,能看见街角上硌了好多人的一块碎砖,能看见碎砖下面一棵小小的嫩芽正在生长,不停的扎根伸展,发出窸窣的声音。
她能看到自己的字迹微微发亮,无数的夭桃仿佛正在盛开,澎湃的血液还像活着一样。
她以为自己在写,只不过是一只手在不停的颤动。她书写的名是她夭折的梦,她手上的血是她心上的血。随后眼波一转,只剩下了干净整洁的病房,其实从未沾染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