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李东华埋着头，手里的笔停顿在纸上，耳朵竖起来以确保不会错过那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坐在他的对面的长得人高马大，立起的头发就像刺猬一样，一脸的横肉，眼睛狭长，小小的眼珠子就像夹在一条缝里，他瘫坐在椅子上，慢慢转动眼珠子打量着接待室，目光在白色的灯光上挺了一下然后落到李东华的警服上。对李东华刚才问的话，充耳不闻。

李东华抬起头，不爽的挑起眉，压抑着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屑的冷笑，抱着双臂，手指轻轻拍着手臂，似乎还是不打算回答李东华的问题，准确的来说，他根本没把李东华放在眼里。

“不说？好啊，那你就在这里耗着，在这里坐累了再去铁笼子里玩玩，天气越来越热了，那里比较凉快，人多，还可以多交几个朋友。”

男子又笑了，没有一丝慌乱和害怕，反而变得有些不可一世，“怎么？你想把我弄进去？我告诉你，我在里面可是有人的。”

李东华心里乐了，看来还能钓条大鱼。他悄悄给张宇宁发了一条信息，然后打开了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朝他笑了一下，换上轻松的语气问：“说说，为什么打人？”

“打人？谁看见我打人了？警官，我有人证的，你不能信口胡说，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只是推了他一下，现在的小孩都太娇气了，我就这么轻轻一推，他还非报警补课。”

李东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你说说你为什么推他呢？”

“为什么推他？为什么、哦这个简单，大家都在超市排队买东西嘛。然后我遇见了一个熟人，想讨个方便，谁能想到，他就指着我破口大骂，说我没道德，插队，我一时气不过就推了他一把，我是真的没想到他看着挺壮实，却那么弱不禁风。”他恨铁不成钢的拍拍手。

“知道你为什么进来吗？”

“哈哈哈，”男子尴尬一笑，“知道，你们的宣传标语我看见了。“千万别打架，打赢了进局，打输了就医。”你们说的没有错啊，呵呵不过我觉得既然是打架嘛，肯定打赢了好啊，是不是？”他高兴的摇摇头，“进医院可不好。”

“刚才打赢？感觉怎么样？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吧？”

“感觉不错。你们这个局子，我还是头一次待，没有特别的感觉。不过有一点，还真是感触颇深，你们这里的人呀，话太多了，噼里啪啦的说一堆，换作以前，我现在早在家里休息了，打架是力气活，骨头碰骨头，我这手也怪疼的。”

“你这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让人佩服，有胆识。”

“那是当然，我混这条道也不是一两天了，大家互帮互助嘛，只有这样做事才能“易如反掌”这个道理谁不知道，是吧？”

“看你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也不像混得很老道的人。”

“哈哈，人不可貌相我开始混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李东华用笔戳了戳记录本，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着男人的信息。他勉强一笑，对他说：“呵呵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们就来谈一谈打人的细节，你看怎么样？”

男人脸上晃过慌乱的神情，搓搓手，看向李东华，耸耸肩，将右腿压在左腿上，“说什么？”

“看来我还得提醒提醒你，”李东华将电脑屏幕对着他，“你打人时的录像。”

视频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超市的收银台排着一条长队，被打的人穿着蓝色白条纹略显肥大的衣服，看起来像某个学校的校服，他站在前面，男人拿着东西从后面走过来，看了看，然后直接插进了男学生前面。

之后男学生对他说了什么，从嘴型上看应该是一句劝告之类的话。然后男子将东西丢到地面上，向男学生挥起了拳头。

男人头往前伸又立即缩回了，目光闪躲着，不去看李东华。

“看不清？”李东华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们这里可以提供完整的视频服务，可以转换成高清还可以局部放大，你先看看那里不清楚，告诉我们，我们乐意为你效劳。”

“你知道我局里的人是谁吗？”男人恼羞成怒，胸怀的瞪着李东华，“别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浪费时间，我要见、”

“夏崇警官？”李东华抢过他的话，“你要见的人是他？”

男人得意一笑，“知道就好。”

李东华低头浅笑，再抬头时，笑意退却了一些，他有些遗憾的说：“看来你们的消息不是很灵通，沟通也不是很及时。”

“你说什么？”男人警惕的看着他，“我不想和你在这里瞎扯了，赶紧把夏崇叫过来。”他突然顿了一下，想起了一些事情，夏崇不在这里，他在另一个警察局，“不，不用叫他过来了，给他打电话，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了。”

李东华人饶有兴致的摇摇头，“我觉得你们还是当面沟通比较好。”

“他在这里？”

“不，他在里面。不过一个电话，他也能出来和你见上一面。”

“你什么意思？”

“也对，你肯定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他被捕了。”李东华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夏崇被捕的原因，他应该清楚。

“这、这、这不可能，”

“我们谈谈你的事情。之后再谈论你跟他的事情，你觉得呢？”

“你说谎！你想套我的话！是不是？怎么可能呢？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喝酒。”

“看看你的手机。”

男人手抖着，按了几次才解开了屏幕锁，划开界面后，他看到了他老婆发来的消息：他出事了！赶紧回来！

“好了，夏明，现在好好配合我们。不然连你自己都帮不了自己。”

“我，”男人目瞪口呆的看向李东华，双手一摊，手机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声音突然被放大，一阵一阵的撞进他的心里。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什么时候能走？”夏明看向李东华，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不可一世，他现在心虚得厉害，以前干得事情如果被翻出来，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要赶紧回去和老婆商量商量对策。“他的医药费，我会赔偿，我可以三倍赔偿。”

“他心里的创伤，你准备怎么赔？”

“我给他请心理医生，只要是花钱的事情，我全包了，我保证。”夏明一脸期待的盯着李东华他，但是看到李东华不为所动时，他的心凉了半截，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非出去和老婆见一面不可，他突然站起来，“我去给他道歉，警官，你带我过去，我一定认真的道歉，道歉之后，你在把我带回来，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调查。我保证。”

“他的情况，我们现在不清楚。”李东华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他下手太重了，男学生伤的不轻，“等我到医院了解了清楚情况再说。现在你就待在这里。”

“我、不行，警官，”

在夏明想冲过去拉住李东华的时候，看着他的警卫已经提前将他按住了。

夏明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上，看着李东华将门关上，心里就像刮进了一阵裹着冰霜的冬风，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冷战。

李东华走到二楼时，在楼梯转角处迎面撞见了同事李乐，李乐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与李东华同岁，他主要负责档案室。

李乐露出一贯的微笑和李东华打招呼，“李警官，审完了？”

“嗯。你这是要下班了？”李东华看着他，李乐已经换下了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