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老妇人想了想,说道:“姑娘可是华山之人?这‘川’字,恐怕是你的伤心人吧。”
云华此时已深信这对夫妻绝非一般的乡下老人,纵使不是武林宗师,也必是江湖前辈,便索性不再隐瞒,说道:“前辈说的是,家父姓云,小女的名字便是取自白云峰云海,几年前双亲相继离世,华山内乱,小女才不得不北逃,来到这大辽国上京,不想遇见伤心人,发生这许多伤心事,才不得不远走高飞,望前辈见谅。”
老妇人显然早已想到,点点头说:“怪不得我见你的身法和佩剑十分眼熟,果然是华山云掌门的女儿,十余年前我们二人周游四方,和令尊有一面之缘,记得他有一个女儿,却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仙逝了。唉,这世上的老朋友又少一个呦。”
云华没想到这老妇人竟然与自己的父亲有所渊源,心中更是敬重,正想再问些什么,腹中却咕咕地叫了起来,还叫得极响,把正在喝水的红马都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一路上只想着快点走,可兰给的干粮一口也没吃,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老妇人大笑两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裹,拍拍上面的灰尘,挂在自己的胳膊上,拉着云华的手说道:“怪我怪我,你远来是客,我这半天居然连屋都没让你进,快进来吃点东西,今天我家老头子下厨,正好你也有口福了。”
一进屋内,云华便闻到一股极香的肉味,不禁更饿了,老妇人给她拿来了果饼糕点,都是一些精巧的手工小吃,云华也顾不得矜持,直接用手拿起一块麻糖糕,嚼也不嚼便咽了下去,接着便是一块一块连着吃。老妇人笑呵呵地看着,说道:“慢点吃,你这么吃能吃出什么味来?留点肚子,一会儿咱还吃饭呢。”云华确实吃得有点快,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二老的称呼,便将一口龙眼酥咽下,问道:“还不知道两位前辈尊姓大名?”老妇人挥挥手说:“你这丫头,我俩这把岁数还问什么名字,我家那老头姓苏,你就喊他老伯、喊我婆婆就行了。”
说话间,老头端着一个扣着碗的盘子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一掀开碗,顿时满屋飘香,是一碗酱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肥瘦相间,油香四溢,引人垂涎。老妇人笑着给云华夹了一块说道:“快吃吧,我这老头子别的不会,做肉可是一把好手。”云华尝一块,果然是人间美味,不禁称赞道:“苏老伯这手艺可真的是天下一绝,怕是手生来就是收拾这天下美食的。”苏老头大笑,说道:“老头子我嘴吃八方,可这手生来可其实是拿笔的。”
云华一时不解其意,苏婆婆笑着说:“别理他,当过几年官,啥都没干出来,到头来还就是适合当个厨子。”苏老伯显然不服气,辩解道:“也不能说我就是个厨子吧,当年在儋州的时候,我可是也带出了一个枪棒把式的好徒弟呢,不过这个人脾气太爆,不如我在紫阳山上带的那个小道童,听说现在也是有名的人物了……”话没说完,就被苏婆婆打断了:“得了吧,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你就是会耍嘴皮子。”
云华见老两口拌嘴,好笑之间不禁又有些失落,苏婆婆看了出来,故意岔开话题,说道:“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们和胡哲那俩孩子是怎么相识的?”云华对此事其实一直有兴趣,便请苏婆婆继续讲下去。
苏婆婆说道:“那得是五年前了,本来我早上出门去打点水,却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小鬼躲在一旁偷看,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子,想趁我不注意偷点东西吃,结果被我那匹小红马发现了,给俩人逼到了水车旁边。我看俩人怪可怜的,就给了他们些糕饼干粮,结果俩孩子吃完还不走了,说是要留下来帮我们干活,我看他们挺机灵的,就给他们留下来了,也当给我们做个伴。就这么过了两年,俩人好上了,那就得出去自己过了,我就把那匹马送给他们当是新婚的贺礼,他们就自己去谋生计去了。”
云华这才醒悟,怪不得这红马溜溜达达来到了这里,原来也算是自己寻回了家。苏婆婆接着说:“这俩孩子也是热心肠,南来北往无家可归的人都愿意帮一把,要是蒙古人、女真人或是被欺负的契丹人,就帮着搭个帐子,若是汉人,就给送到我这里来了,这里周围是荒地,可中间确是上好的沃土,种个庄稼不愁日子过不下去,辽兵不知道,也不来管,这渐渐的三年,就成了一个小村子了,他们两个,也算是有意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听到这里,云华心中不禁更是感动,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不知二老可有儿女,为何竟然独自居住?”苏老伯嘴里正吃着肉,回答道说:“我有三个儿子,不过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当然也就只剩我们两把老骨头自己过日子了。”云华不解,正欲再问,苏婆婆却说:“丫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里谁都有伤心事和伤心人,我不问你,有些事情你也不要问我们了。”
云华自觉有些失礼,苏婆婆倒并不在意,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们老两口,一直就没个女儿,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不如就留在这里吧,胡哲和可兰那俩孩子走了以后,我们两个还挺寂寞的,放心,辽兵管不到这里的,你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云华眼里似乎含着泪水,努力地点了点头。
夜渐渐深了,三个人亲密地交谈着,但她们谁都不知道。此时,有一队人马,正拿着一张画像,向着北边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