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的声响啪塔啪塔响个不停,西堂区的帘子被人撩开,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隔了半晌,又缩了回去。
东堂区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道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掌柜的,华家的小姐买了三套斜襟襦裙,让我们给打个折。”
噼里啪啦的声音登时一停,昏暗的柜台后露出一双眼睛,“你没与她说吗,咱们闻春堂不打折,又不是开善堂的,三十口人要养活,今日这个打折明日那个打折,都打折了我带着这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呀!”
“是是是,我这就去说。”东堂主脚步一拔就往东堂区走。
柜台后的脑袋又埋了回去,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拨的更响了。
嚯的,门口的桌子被人踹翻了,来人带了三两家仆,手上握着一坛酒,俊白的小生脸上红扑扑的,“梁殷,出来...本公子今日来...来找你讨要个说法..”
柜台里的人总算出来了,一身暗蓝银纹交领大袖襦裙,腰间系了一根半小指宽的月白腰带,坠下一块青霄玉佩。
“一张木雕几,一套白瓷玉璃杯盏,一两茶叶,一共三百文。”
俊白小生慢慢吞吞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取出三吊百文铜钱,扭着步子走到梁殷身旁,攸然扯出她的手,把铜钱放在她手上,又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收好。”
梁殷把钱划拉进袖袋,收去了那副凉嗖嗖的表情,换成笑眯眯的神情,“邵家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邵铭阳挺了挺胸膛,才发现梁殷今日梳了冠髻,三千青丝松松垮垮的挽在头顶,用一只银制女冠束缚,容颜清秀白皙,英眉上挑,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尤为勾人,此时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不禁一副热腔涌上心头,“梁殷...你跟我回家吧!”
梁殷敛了笑容,漫不经心的摩挲衣袖边角,咦,好像有些糙,这种衣裳若是卖出去,可是要砸闻春堂招牌的呀,“本掌柜已经二十三了,邵公子说笑呢。”
言下之意一个又老又没钱没权的掌柜,配不上你。
邵铭阳皱了皱眉,似是思考,又讨好道,“别叫我邵公子,叫我阳阳。”
梁殷抬头看他一眼,无可救药,寻思着自己跟醉鬼理论什么,挥挥手招来了闻春堂两个守门的练家子,“打出去。”
“梁殷..你打我...我爹可是御史中丞..”邵铭阳很委屈,俊秀的五官扭作一团。
闻春堂的汉子被梁殷惯野了,不论是谁,毫不犹豫拎起来就往外扔。
邵铭阳的家仆想上前,又顾着练家子,凶神恶煞往门口一站还做什么生意,不屑的一哼抬着邵铭阳灰溜溜的离开了。
“掌柜的,就这么轰走了?”西堂主目瞪口呆,刚才踹桌子的声响那么大,他就让小七盯会儿堂,自己则撩开布帘看梁殷这的情况。
梁殷眉眼一扫,又转回来,绕过几张雕几,回到柜台前坐着。
高高的柜台与她的发髻同齐,只听见翻账本和不肖紧张的声音,“御史中丞责令督促百官,御史台眼线遍地,回去第一个吃板子的就是小邵公子。”
西堂主忙把布帘一遮,女人心海底针。
日沉西山,薄暮晕染了半边天,街上是来来往往的官兵和小贩,梁殷从伙计的欢喜声中惊醒,才想起来,今日是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