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叹了口气。
这话怎么还自己招了?
东宫批折子批傻了么。
果然,四下内侍大有深意的目光全往花二撵来。
花二不禁略带怨气地看向赵熙行:“殿下!反正我吉祥铺绝对清白,老天作证……”
“罢了。有罪就有罪,该罚。”赵熙行再次打断花二的话,似乎根本不想听辩解。
案边的豆喜和堂下的李郴面色有异。
素以贤名著称的东宫,还不准人伸冤了?还一顶黑帽子笃定了就要扣?
然而下一刻,李郴就了然了。
因为在花二怒目而视中,赵熙行扔下一本摊开的诗集:“罚尔罪民……念这首词。感先贤之意,以思悔过。”
李郴和花二同时探头一瞧。
《越女歌》?
“那……罪民要念几遍?”花二迟疑。
这首词,和什么先贤什么省罪半分干系都打不着啊。
“念,本殿说停才准停。”赵熙行的目光投回折子,满脸大义凛然。
花二只得檀口轻启,吟诵起来。
今夕何夕,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清音在殿中回荡,一遍又一遍,所有人都红了脸。
这样一首直白的民间小调,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崇尚端庄谨礼的帝宫,哪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念出来。
还对着那个三纲五常倒背如流的东宫。
然而此刻的男子,却淡定如昔,听得一脸认真,时不时微微颔首,也不知在点头什么。
花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面前还真杵着个“王子”,这叫她如何厚脸皮,能说得出口。
虽然知道是“罚”,但这个“罚”,是不是古怪了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女子低吟潺潺,一室情长,赵熙行听得愈满意,花二却念得愈脸烧。
终于,赵熙行命花二停了下来,赐了她一盏茶,让她润嗓子。
香茶划过喉肠,觑着四下宫人意味深长的笑,花二难堪得,头都快低到胸前了。
从这种“羞辱”看,还确实是个“罚”。
就在花二以为忍一忍,就能放回去的时候,赵熙行的声音又响起:“尔……觉得如何?”
花二一愣。如何?什么如何?让她鉴赏诗词么?
“此诗天真率直,有诗三百无邪之韵……”花二攒了一堆溢美,滔滔不绝,然而没说两句,又被赵熙行打断。
“本殿的意思是。”赵熙行顿了顿,深渊般的眸子锁定了花二,“本殿就在这儿……汝与吾相对而坐,汝当吾吟此词,可有他念?”
他念?
花二眨巴眨巴眼。她连“你念”“我念”都没有,哪里会有“他念”?
于是她果断摇摇头:“民女并无他念。只是潜心悔过,愿殿下恕罪罢了。”
赵熙行眸色一暗,唇瓣动了动,似乎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真蠢。”
“求殿下明鉴。玉佩之事,我吉祥铺清清白白。”花二拜倒,满脸正色,半分都没想到旁儿的去。
这番毕恭毕敬的姿态落入赵熙行眼中,刺眼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