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浅,静若水。落雪看着无玉俊美无俦的脸,听着他的话,红了眼眶子,泪水凝在眸子里,却始终不肯掉下来。
无玉牵着落雪起来,牵着她往外边走去。无玉的手依旧很暖,她的手自始至终冷得跟冰一般。他曾试图用自己的手来暖她的手,可她的手没有一次是暖的。
二人来得大殿,淮生见他二人来,不由安下心来。无玉将落雪交给淮生,道:“淮公子,无玉便先行了。”
“多谢无玉公子,无玉公子慢走。”淮生道。无玉应了一声,带着候在一旁的鹤枯走了。
淮生看毫发无伤的落雪,问道:“可曾有事?”落雪摇了摇头,道:“表哥,我们早些回罢,我乏了。”
淮生应了一声,与落雪往府门去。走在灯火阑珊处,落雪眸中的泪落下来,心口绞似疼,她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在右相府住了这些日子,花南离带着落雪辞了淮生,要回南山去。淮生道:“早些回了也好,这会子天气好,不风不雨的。再过些时日,怕是会落雨。”
花南离听着,点了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尽早回了,也更安一份心。”
淮生道:“把船走稳些慢些,无什么的事,倒也急不得。我再找些人,一路护着你们,好歹更周全一些。到了南山镇再让他们回来罢。”
“多谢淮公子。”花南离笑道。淮生笑着摇了头,对落雪道:“雪儿,这一道去,也小心一些。”
“我知晓了,表哥放心。”落雪道。
淮生送二人到府门前,又看二人上了马。
落雪对淮生道:“表哥回去罢,我会跟着师兄回南山的。”淮生笑着点了头,二人策马,渐渐远去,淮生才回了府里。
花南离二人策马在长街行了不远,蓦听得一阵唢呐锣鼓声,落雪侧过脸,看得街边舞狮子的汉子绕着一张桌子跳上蹿下。
落雪看着舞狮,长睫微颤,蓦地记起一年之前季雨都的那场狮舞,无玉为护她,把她揽进了怀里。她念着念着,不禁心疼如刀割。
路遇戏楼子,里边戏言正起:“想看你初相见,心甜意甜。想着你乍别时,山前水前。我怎负转眼负盟言?我怎敢忘却些儿灯边酒边?只愁你形单影单,又愁你衾寒枕寒。哭得我哽咽喉干,一似西风泣断猿……”
落雪听着一句一句,抬头看戏楼前挂着的红绸,猛然想起一夜月影,她跃下朱栏,飞身来到墨衣公子的面前。他淡淡笑着,将一支海棠簪子别在她发间。
“无玉……”落雪轻轻喃着,泪落如珠,沁湿了红袖。
那一个眉间朱砂的墨衣公子,由着她胡来,末了还要给她了事。她玩起了兴,变着样法来磨弄他,他有时着了气不肯理她。但听她有了事,又急急过来。
笑语欢响,怎奈想今时,两相语,竟为难。
左相府里,鹤枯听外边来的小厮说今日街上有舞狮子的,一时着了兴儿,跑到无玉房里,闹着要去瞧。道:“公子,街上又有舞狮子的,去瞧一瞧可好?”
无玉看鹤枯一脸欢喜,牵唇一笑,道:“好罢,随了你。”
“那要不要去右相府把落雪姑娘也喊上?”鹤枯道。
“不必了。”无玉说道。即便喊了她,她怕是不肯去的。鹤枯点了头,拉了无玉就往外边走。
半上午之时,即墨来拜会淮生,闲话了些,因不见落雪,便问落雪现在何处。淮生笑道:“汉王不知,雪儿同她师兄走了。现在这时辰,大约是上了船呢。”
即墨听了猛一愣,道:“走了也是好的……”
“大约是好的。”淮生道。
再说了些话,即墨辞了淮生。出了右相府,往长街一望,车马繁华,人影重重,酒招风舞。呆立了些许,即墨牵了白马,缓缓往汉王府去。到了热闹处,街上舞着狮子,唢呐铜锣齐声响,人们熙熙攘攘挤着瞧狮子舞,好不热闹。
人群之中,即墨看得眉间朱砂的墨衣公子,笑着唤了声无玉公子。
听得声。无玉瞧过去,见是即墨,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即墨道:“我方才去了右相府,右相说,落雪姑娘走了,现下也许在船上了。无玉公子怎么还在此?”
“无玉原也是走了,”无玉道,“明日便回家去。”
“我也是要走的,”即墨笑道:“过几日,便要回西南去。”
二人相顾一笑,各自行了一礼。礼罢,即墨道:“无玉公子多保重。”说罢,牵了白马,转身走了。
“汉王保重。”无玉看锦衣的公子牵着白马愈走愈远,牵唇一笑。此经一别,隔多年,再加百重山水,再难见。
花南离与落雪来到江口,船只早已备好。落雪下了马,回首看这座城,杨柳青河,人影错乱。凉风但拂,吹起落雪的衣袂,殷红如血。
泪水不止不休地落下来,落雪一双盈满了泪的眸子看花南离,颤声问道:“师兄,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只是忘了一个该忘的人。”花南离轻声说道。
洛江之上,白鹤掠过,惊起水花潋滟。此去三月,千山万重,青丝如墨。
日高之时,无玉来到了江口,看一江蜿蜒绿水,白鹤唳,青烟荡。
“只愁你形单影单,又愁你衾寒枕寒……”无玉轻轻说着这一句,握紧了手中那一块刻着无字的玉。
再离别,隔却千山,再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