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辛弃疾。
这一日,高耸的城楼晨钟敲过三巡,映着朝阳的金辉里,熙攘的人群逐一接受官差的盘查方能入城。
前有探亲的一家子在嬉笑;紧挨着做生意的商客锦衣华服背掮包袱;后头罗衣布巾的儒生急掏袖取出红字白笺,正是去贡院参加秋试的信物。官差踱步过来,捏起信笺仔细辨认,确认不假才放通行。
“你得快些走了,晚了就进不去贡院咯!”
街市叫卖声喧闹,官差好意提醒,儒生本就晚了脚程,连连点头不敢在路耽搁,将冷包子塞嘴里,衣袂翻飞的快奔向贡院。
此次秋试,由监察案柏周与童知府负责主考,另有同城官吏和各县抽调的考学官员,作为同考、提调之责在场。贡院大门一开,月台前驻足谈笑的儒生还要例行入院检查。
往年考场作弊的事情时有发生,朝廷十分重视。往往作弊手法别出心裁,所以负责验身的官差不敢掉以轻心,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不放过。否则日后再查出来就要担同责。再者这秋试之难不仅在考题,儒生需一连考几昼夜,吃喝拉撒睡都只能在小小的号舍内解决。有些人耗不过,中途放弃的也有。
大门一落门闩,考生的家人朋友也散的散去。灰瓦白墙的号舍排排面南向,间隔实心墙壁。开考前,儒生还要排着队凭号入座,放下了随身提篮,只见内备水囊、烛灯、干粮、褥子等。
监考官一行终于坐堂,撞钟敲响三声,儒生开始润笔疾书。第一场考八股算术,都是基本功。第二场稍显难度,要根据官府的一些实案来撰写公文。第三场就是考儒生的才思,各抒己见,国策律法与民生。
只见丙字间有一考生,眉目清朗,初见风骨,正是那王珏。他双腿伸直了从桌底下露出一截青缎袍、黑靴面,神情闲适的目下一行,轻松的落笔成文。写完了就搁笔架,抬眼所及都是巡查考场的官差,支手臂撑额头开始犯困,算算时辰来得及打个瞌睡。
没错,他心不在此,纯属是来走一过场。若不是被老爹王守义用家法威胁,他宁可泡在书坊里继续写话本。
左手边的隔间也是豫书学院的学子,名唤周明。他穿铜绿褙心打补厚罗衫,衣襟袖口洗的已见泛白。
号舍里晒不到暖阳,倒是裤管里灌了不少冷风。周明呼口气搓搓发冷通红的手指,拿起豪笔盯着试题一瞧,忽然眸光紧聚再缓缓呆滞,口中模模糊糊,喃喃自语:“怎么会……一模一样?!”
这周明实属中才子,平日里课业很用功。家中有个肺痨的亲娘需要照料,就常帮着邻里写写家书和对联,好挣些汤药钱。秋试对他而言,正是能出人头地的不二机会。
要说前几日,她娘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烫伤了。周明急得要哭,正在筹钱的路就遇到了陆昀。陆昀听完当即介绍说手头有一份差事,是替官家学堂的公子写随堂考的文章。
“对你而言不难,对方出手阔绰,论篇来算,足有二十两之多。”
周明听了自然激动,打算应承下来,同时又有担心的询问陆昀。
“不知,是学堂里哪家是公子啊?”
陆昀面一冷,斜睨着他道:“谁你不必知道。我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能帮你的只有自己。容你好好掂量,过了这村人家就不候了。”
银子可以另挣,但他老娘的烫伤不容不治啊!周明心下一横,脚一跺,就应允了下来。
涣散的目光渐渐敛神,周明僵硬着从回忆里抽回。
为何那份随堂考的文章,会与今次考的试题一样?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