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坐在溪水边,看着不远处的兰亭,微微发愣。
前世他知道会稽山还是因为《兰亭集序》,后来看到《世说新语》上顾恺之说会稽山“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正在这时,酒杯慢慢的漂到了王凝之面前。身后的婢女小声提醒,王凝之转头看向那酒杯,一阵发愁。
他不擅长写诗,全身上下能拿出手的只有字。当然,琅琊王氏的郎君没有几个是字不好的,毕竟就连乳娘都能写得一手好字,但王凝之觉得自己的字在族中实在算不上出彩。
心下思索一番,决定就像以前一样自罚三杯算了。正准备起身时,就听见对面的郎君笑着说:“前些日子听说二郎染了风寒,这几日才病愈,现在还好吗?”
王凝之抬头一看,只见那位郎君头戴笼冠,长须美髯,宽衫大袖,褒衣博带,风采神态,清秀明达。见王凝之看向他,那位郎君轻轻一笑,恍若惊鸿。诚心而论,他不是王凝之见过最俊的,但绝对是气质最好的。
王凝之拱手行礼,答道:“已经好了,多谢谢三叔关心。”
谢安又道:“这次二郎又准备罚酒吗?”
王凝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凝之不长于诗道,还望诸位见谅。”
在场的名士们纷纷看向王凝之,都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左司马孙绰提议让王凝之吹首笛曲,司徒左西属谢万说:“我听阿遏说你那首《阳春白雪》吹的不错,不如就吹那首吧!”在场之人纷纷附和,就连他爹王羲之都没有反对。王凝之无奈,垂死挣扎道:“我的笛子并未带在身上!”这时谢玄笑眯眯的说:“我带了。”
王凝之又看向谢玄,暗骂道:衣冠禽兽!又想:世人皆道谢家宝树乃翩翩公子,举世无双,怎么他半点没看出来?明明就是朵黑心莲!净知道坑他!
谢玄取下别在腰间的白玉笛,递到王凝之面前。大袖翩翩的少年跪坐在溪水边,身着青色深衣,三千青丝只用一根青色发带系着,嘴角含笑,眉目如画。
少年接过笛子开始吹,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在白玉笛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白皙。
笛声悠扬。
一曲吹完,众人才“好心”放过王凝之,酒杯又向下游缓缓漂去。
王凝之将笛子还给谢玄,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只橘黄色的大猫。王凝之奇道:“先前怎么没看见它?是刚才来的?”
“我没带它来,估计它是藏在车里面,偷偷跟过来的。”
“真是个机灵鬼,几年不见,长得这么肥,我们刚开始捡到它那会儿,才我一个手掌大。”王凝之从谢玄手里接过猫,开始撸猫。
“是啊,冰天雪地的,也不知它怎么活下去的。”
“现在可好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真是只懒猫!”像是不满王凝之的评价,又或许是王凝之撸猫技术奇差无比,大猫又跳回谢玄怀里,拿屁股对着王凝之,毛绒绒的大尾巴甩来甩去,一副“爷懒得理你”的架势。
谢玄朗声大笑,王凝之翻了个白眼,说道:“有什么好笑的?明明就是我把它带回来的,净知道对我发脾气。”
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声,王凝之问王献之道:“官奴,那边是怎么了?”王献之笑道:“有人提议将今日所做的三十七首诗,汇编成集,推举阿爹写序。”
“是吗,那我去帮阿爹磨墨。”王凝之起身,走到书桌旁,开始磨墨。
“怎么平常不见你这么积极?”王羲之颇感意外。
“哪有?”王凝之见墨磨好了说,“阿爹快写吧!”
王羲之拿笔沾墨,挥毫而下,片刻间,《兰亭集序》写成。
站在一旁的王凝之看完了全程。千古第一行书,名不虚传。阿爹笔势遒劲,富有力度,万字不同,变化多样。而他,差太多了。这样想着,王凝之很是丧气。
王凝之抬头看着他阿爹,发现王羲之正微笑的看着他。见下人已抄写完,王羲之将《兰亭集序》递给王凝之,笑着说,咯,拿去卖钱,买个冰糖葫芦吃!
听到这话,王凝之笑了,一扫之前的丧气。接过《兰亭集序》,王凝之道:“是能卖不少钱呢,我可要将它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