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位在位期间虽无太多功绩却难得天下太平的皇帝,百姓和百官们大都是喜欢的,只是唯独有一点成了少数人的心病。
陛下无后。
此时这块心病已经深深的扎根在大乾朝堂之上。
谁都希望能看到太平盛世,可太平盛世却不是人人都能看见的。
内官太监吴长起咬着牙朝着仁寿宫一步步艰难跑去,他满脸涨红,手上捏紧这一封奏报,独自在深宫中奔行。
他必须要立刻将手上这封奏报送往仁寿宫,他心里明白,只要手中的消息一送到,那么便是大局已定。
途径内阁,瞥见一名浑身浴血的甲士正跪在地上,朝着一群被幽禁了数十天披头散发的大臣们说着什么,虽有些疑惑,但脚下未停,径直朝着仁寿宫跑去。
大司礼太监韩振正虚着眼,半倚在仁寿宫门口,瞧见吴长起快步跑来,额头上还渗出细细汗珠,不禁哑然失笑,伸手将他拦下道:“吴公公,太后正在与景王商议要事,现在可不能进去。”
吴长起大口喘着粗气,强行咽了几口唾沫,喘息道:“韩公公,还望禀报,我有急报呈给于太后。”
韩振低下眼眸,温声说道:“太后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搅,吴公公有什么事,还是稍后再报吧。”
吴长气一把抓住大太监韩振的胳膊,焦急道:“韩公公!韩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是真的有要事禀报啊!大事啊!”
韩振仍是不急不缓,看着吴长气一脸和气的道:“吴公公,在这宫内,可从来就没有小事。等太后与景王商议完了,我自会去禀报的。”
“哎!”吴长起一甩长袖,焦急的左右踱步,看着一脸慈祥的韩振,一咬牙,扯着嗓子朝里面大喊道:“太后!太后!我是吴长起啊太后!我有急事禀报!十万火急啊太后!”
奇怪的是大太监韩振见状也并未阻止,而是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
“进来吧。”
殿门打开,里面传来宫女的声音。
吴长起定了定神,整个人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看了大太监韩振一眼,随即昂首扩胸的朝着殿内走去。
一迈入殿内,原本挺直的腰背瞬间弯曲,他小心翼翼的压着嗓子朝着殿内轻声喊道:“太后万福,吴长起叩请太后圣安。”
“起来吧。”太后庄重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是,”吴长起慢慢爬起,双手捧着奏报弯腰道:“太后,宫外来消息了,中军都督及总兵官接到密旨,已率兵两万余众,不日则将抵达京城。”
“嗯,总算是来了个好消息了,”帘后传来太后古井无波的声音,“哀家知道了,退下吧。”
吴长起闻言一颗火热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退下吧?
如今朝堂之上重臣已被控制,只带等到中军都督大军包围京都,便是大局已定,为何听太后的话,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
联想到方才内阁之中,那位浑身是血的军士。
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眼看这到手的功劳不翼而飞,吴长起两眼发红,咬着牙拼命磕头道:“奴才恭喜太后,贺喜太后,如今太后手执乾坤,整个大乾尽在太后掌握之中。”
帘后默然,半晌后才发来一阵叹息道:“行了,退下吧。”
吴长起瞬间面色一白,满脸落寞,摇摇晃晃的出了殿门,送别他的,是大太监韩振那副满是笑意的目光。
“啪!”
茶杯被狠狠摔碎在地,景王咬牙切齿的站起身狠狠骂道。
“这该死的平凉侯,怎么偏在这时候插上一脚!母后,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好了,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开口道:“放心,这大乾皇位凭他一个平凉侯还不配染指,你该庆幸的是此人并非前来相助永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景王闻言稍稍平息,一挥长袖坐下,盯着那破碎的茶杯沉声道:“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陛下突然病倒之时,我们便已经暗中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离宫,只不过过了三日,这平凉侯便能接到消息,举兵勤王,这....这不可能!“
太后端坐上方,手里捏着佛珠,目光落在景王身上,开口道:“你得明白,有些事,是遮掩不住的,还有些事,是根本不需要遮掩的。”
景王却是没把这番话听进去,而是又站起身来回踱步,走了几圈突然定住,朝着太后露出一个阴狠的眼神道:“不然,让舅舅他直接杀入京城,将那永王直接给....”
他做了一个刀切的手势,太后却微微摇头。
景王双手一摔,怒气冲冲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真让平凉侯带来的那小子当皇帝?母后,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就要受制于人了啊!”
“你敢动永王,免不得要背上个弑兄的罪名,若是日后有心人记起,免不得还得把陛下的死也扣在你头上,你想当这种天子吗?”她放下手中佛珠,呷了一口热茶,继续道:“放心,我们仍有胜算。”
景王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胜算?母后难不成还藏着什么后招?”
“陛下的皇位,是从先帝那里继过来的,先帝的皇位,又是从你父亲那继过去的,只可惜你当年年幼,西边战事紧急,挑不起大梁,这才让先帝钻了空子。若是真论起来,皇位本就是该是你的。原来本宫想着永王势大,若是与其针锋相对,则难免出现些意外,便想着调兵秘密包围京都,只要将那永王控制住,你便能名正言顺的荣登大宝。只是可惜了,跳出来个平凉侯,即便如今你能将永王打压下去,却又是多了个先帝之子,平白让人坐收渔翁之利了。“
景王默默思索,忽然眼神一动,开口道:“母后,先帝当真有遗子?莫不是他平凉侯想要造反,找了个假的不成?”
太后低下眼眸,看不清神色,“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况且平凉侯为人向来忠义,替大乾镇守边疆数十载,手握重兵。他若是想反,六年前便反了,何必等到今日。”
她抬眸看着一脸纠结的景王,摇了摇头道:“如此沉不住气,如何成大事?你放心,如此局面之下,反而对我们有利,本宫已经派人去请了王老先生,当今局面,正是这位礼仪出身的王老太爷出面最佳时机。你放心,他曾受过本宫恩惠,届时朝堂之上,他自然清楚该说些什么。”
景王闻言大喜,笑道:“还是母后有法子,从来没让儿臣失望!”
太后无奈的摇头,正要开口,只是此时外面传来大太监韩振的声音。
“太后,杨老太傅求见。”
景王闻言皱眉,与太后对视一眼道:“嗯?杨太傅?这老家伙不是已经两年未理朝政了吗?怎么今个跑来了?”
“煦儿,你要记住,”太后难得满脸严肃的看着景王,”即便是你日后做了皇上,也要千万注意,千万不可得罪这位杨老太傅!他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