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融融,杏花飘香。
洛飞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散漫地走在路上,一路走过来,他也没有寻到洗澡洗衣的地方。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昨夜风雨太大,将那些烧纸余烬和纸钱都刮进了河中,实在无法清洗。
他昨晚迷迷糊糊就在佛庙里睡着了,半夜一个激灵清醒起来,突然就想到这个佛庙中还有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和一堆白骨,当时就慌了神,拿起了东西就往外跑。由于太慌乱,被门槛狠狠地给绊了一脚,摔倒了暴雨过后稀释的泥土上。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洛飞羽郁闷地哀叹了一声:“我就不该出这趟远门啊!”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快越过了野鹤谷,眼前就是一座小城。在小城里边歇歇脚,吃顿饭,也算舒坦。有了这舒坦的目标,洛飞羽就浑身来了精神,继续前行了。
这座小城位落扬州境内最偏西边的位置,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它在战乱中遭受尽了苦难,但如今,小城也饮下了苦难,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洛飞羽走到了城门下,就被一个妇人拦住了去路。那妇人衣着并不是贫穷人家,却也浑然不顾洛飞羽衣衫脏,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道:“小哥,吃一块糖。”
洛飞羽刚刚想问客栈在城内何处,妇人却是递过来了一捧都用纸包着的糖。看着妇人满是期待的目光,洛飞羽也就不忍心,便接了过来吃了一块,含糖道:“多谢。请问城中客栈在……”
“吃了吃了!”妇人雀跃着道。
“什么吃了?”洛飞羽嘴上疑问,心中却是一紧:“你不会在糖中下了毒吧!”
妇人笑着,重重地在洛飞羽背上拍了一把,笑道:“小兄弟说的是什么话?我儿子今日晚上大婚,请你吃喜糖又有什么。”
洛飞羽疼得翻白了眼,咧嘴道:“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话说完,洛飞羽又被妇人重重拍了一掌背:“你小子说什么呀?我要我儿媳妇生女儿!”
洛飞羽又吃痛,哀嚎道:“好好,早生贵女……阿婆,你知道客栈……”
“阿婆?”妇人沉下了脸,语调中带着凛凛杀气。
洛飞羽心中一跳,暗想:“又要遭殃了。”
妇人的手抬了起来,洛飞羽顿时咬紧了牙关准备挨下这掌,忽然就从门内传来了一声柔和的女声:“婆婆。”
婆婆?洛飞羽看了过去,只见一位少女,看上去也才十四五岁年纪,莫非是自己听错了?不过,这个人来了应该就吸引这阿婆的注意了吧……
“小伙子,你看,这就是我即将过门的儿媳!”妇人指着了少女,高兴地笑出了声,手也连拍了洛飞羽脊背好几掌。洛飞羽吃痛闷哼了几声,心中却是讶然:这少女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若如妇人所说,她应该就是新娘了。如此早的年纪就要即将入了门,他感到有些诧异。
洛飞羽赶忙跃到了一边,朝那少女行了一礼:“恭喜姑娘了。”
洛飞羽察觉到这少女的衣服还有几处还打着补丁,看起来是贫穷人家。少女听了洛飞羽的话后,笑着行了一礼:“多谢公子。”不知为何,洛飞羽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必。劳烦告知在下,城内客栈在何处。”太阳越来越大,他衣服这么脏也是很不好受。他现在只想找个客栈洗个澡吃顿饭而已。
那少女并未搭上洛飞羽的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请帖递给了洛飞羽。洛飞羽看着少女的盈盈浅笑,下意识地拒接:“我还有要事在身,须早早赶路。这婚礼我恐怕……”
少女道:“既然你祝愿也祝了,喜糖也吃了,这个婚事你非得参加不可了。”
“啊?”洛飞羽挠了挠头:“还有这等习俗在其中吗?”
看着妇人如此期待的神色,洛飞羽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临出门前,师父交代自己的一句话。
“此番出远门,途经各地,须入乡随俗。”
洛飞羽笑了笑,接过了请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婚宴今晚辰时一到准时开始,就在这小城中。公子请入城吧。”少女淡淡地说。
“小郎君,快进去吧!”妇人的语调中充满了喜悦。
“好。”洛飞羽走了进去,不过一会又折了回来,朝二人问道:“请问客栈在哪里……”
……
“听说,咱们城中的那纸人匠的女儿小婷,今日晚上大婚了?”
“可不是,据说还是那金陵城中的一位富家少爷!这个小婷家扎这晦气的纸人为生,却连糊口都难,可真是积了阴德!”
“你这人说话别这么毒,人家大婚就该祝福人家才是。”
“……呜呜呜我的小婷,你这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
洛飞羽此刻已在澡堂浴过了身,穿着干净的衣服走在路上。途中听见不少人在讨论今晚的婚事。不过这似乎也与他也没多大的关系,他今晚也就参加一下婚宴就赶自己的路了。这半杆子打不着的婚事就算会给小城带来再大的波澜,也与他无关。
他肚中饥饿难忍,偶然看到了一旁有家饭馆,进去后竟发现快坐满了人,仅有寥寥几个空位。洛飞羽四顾打量着,大部分都背着包裹,看来不是城内的人。他们口中议论着的基本上不离两件事:一件乃是在昨日,一义士在听书馆里杀了在此城中为祸已久的恶霸。而另一件自然就是即将要举行的婚事了。
洛飞羽寻了一座位做下,猛一拍桌子:“小二!”
本在擦桌子的小二听见如此响亮的拍桌声,顿时抖擞了精神,笑呵呵地跑了过来,朝洛飞羽问到:“客官要来些什么。”
洛飞羽气正凛然地道:“一碗牛肉面,多点牛肉少点面。”
小二面色有些铁青,拼了命在忍着怒意,憋出笑容道:“十文钱。客官可还要些什么……”
洛飞羽眼神一凛,洒然道:“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
店小二又来了精神,故作神秘道:“客官有所不知,本店虽小,酒可是不错。本店酿有扬州第一名酒‘杏微’。入口宛如咽江南杏花雨,置身于兰亭远望。尤甚是我们这杏花开得旺盛,比扬州其他地区的要香浓。客官要不要考虑来一壶?”
洛飞羽满眼震惊之色:“请问多少钱一壶!”
店小二笑道:“不贵,也就四十文一壶。”
洛飞羽犹豫片刻,从腰间摸出钱袋,慢慢排出来了十几文钱,挪开了十枚铜币后,他望着另一边孤零零的四枚铜币道:“我要赶路也不能花钱,老哥你看能不能给我来一杯啊……”
店小二“哼”了一声,搭起了毛巾,收起了另一边的十枚铜币气冲冲地走了。
洛飞羽“哎哎哎”叫了好几声:“我也可以再加一文钱啊!哎别走啊!”
但那小二哥压根儿没听,头也不回。
洛飞羽丧气,倒了一杯茶道:“这店也太小气了吧。”
他仰头喝茶时,却总感觉自己边上总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看,便慢慢地将自己目光挪了过去。看到一个嘴中塞了半口面条的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噗!——”洛飞羽头猛地一偏,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吐到了那人的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