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庆法王,我回到堂内,王衡、哈代和那谈升赶忙过来,哈代道:“二哥,这法王究竟何意?”王衡道:“他明着可是询问大人师傅的事情!”
“你觉得他别有用意吗?”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王衡道:“这和尚是汉人,如果他的话是真的,也是有求于大人,试想朝局刚刚稳定,他一个外来和尚,想在京中立足,没有一些本事,是站不住脚的。”
“他可是皇上钦点的法王!”
“这正是事情微妙的所在,虽然皇上面子上看重法王,答应许多事情,但顶多是口谕,真正落实的,却少之又少。我听说,刘公公非常不满法王在京中做大,所以,许多事情能拖则拖,能不管就不管。法王弟子良莠不齐,在京中惹是生非,若惹得权贵们发了怒,估计法王也在京中待不了多久!”
刘瑾对大庆法王不满,我和哈代也是刚从张忠口中得知,这王衡便知悉了,我有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王衡一笑,指着一旁谈升道:“大人,谈百户从刘府管家那里知道的,回来告诉了我。”谈升道:“大人,我也是刚刚得知,您还没回来,就和王先生闲聊几句。管家确实说,刘公公非常讨厌这个大庆法王,曾经询问过不少大臣们,如何对付喇嘛教!”
“哦,他们可有良策?”我好奇心顿起。
“嗯,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说了,千万不要外传,大臣们说,皇上青春鼎盛,每天接触的新鲜事特别多,但许多事情都是过后就忘,这喇嘛教本身就是很枯燥的佛法,皇上虽然好学,但也是见到了才会想起来,所以,他们建议刘公公,不要轻易让这个法王见到皇上,自然日子久了,皇上就会忘了他。等时机成熟,便把那法王送回乌斯藏。”
我闻言大惊,道:“这是谁出的主意?”谈升神秘一笑,道:“李东阳,李阁老!”我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李东阳名声显赫,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一直觉得他为人磊落,如今听了这个计策,心中颇为不信。
王衡点点头,道:“确实是好主意,不过,这法王绝非一般人,他能从中土到乌斯藏,做了法王,想必许多事情都很清楚,适才和大人说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然后让大人照顾喇嘛教在京城的势力,可见他对于朝臣、内廷对他不满也是心知肚明。”
“呵,我能做什么?靠我清理门户,保护治安?”我笑着说道,众人也跟着笑,只不过笑罢,王衡道:“大人,您不可低估自己,固然您是治安司的千户,看上去不如镇抚司,只是现在的京城,东厂、西厂势力庞大,锦衣卫都靠边站,就算在镇抚司,估计也是听吆喝的,倒不如您这里,一来东厂、西厂不会留意,毕竟多是民间琐事,二来,治安司管的地方太多,只怕比起顺天府,都要大了许多。”
“对嘛,对嘛,以前我就说过,治安司就是大衙门,那些个商贾,哪个不点头哈腰,就算京城勋贵,只要开店做买卖,就得和大人低三下四说话!”谈升一旁附和道。
我对于权势还没有太多的理解,虽然做到了千户,真正处理问题,还是有些率性,他们左一言,右一语的,也算是明白,但不知道如何应付大庆法王,问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理这些事?”
王衡道:“依属下的意思,就两个字‘奉公’,也就是公事公办,按章办事,无论有没有朝廷行文,您都依法办理,任何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无论谁来找您,您都以朝廷行文为准。”
哈代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开口道:“这样固然可以搪塞别人,只是二哥未来的仕途可大打折扣了,须知如今的朝廷,靠的就是相互帮衬。”是呀,若是我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只怕没有人会帮我。
王衡摇摇头,看着谈升道:“这就要看谈百户的了。”谈升一愣,道:“王先生,此话怎讲?只要对大人有好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声音很大,神情也兴奋起来。
王衡道:“没那么严重,治安司所为,和刘公公、李阁老等大人们的想法一样,所以,我们做什么,需要让刘公公知道。这事,就得靠你了。”
谈升听了,顿时泄了气一样,诺诺道:“我试试倒可以,就是未必能成。”
自从上次谈升欺骗我们的事曝光以后,谈升也和我们说了实话,他是刘瑾的亲戚不假,但只能是远房亲戚而已。刘瑾原来姓谈,自幼入宫,跟了刘姓太监,为人机敏,会伺候人,孝宗皇帝安排他陪伴东宫太子,也就是正德。渐渐有了势力,也想着从老家找些子弟来,谈升家花了五十两金子,方才进了锦衣卫。
刘瑾可能未必认识谈升,但谈升想着找个靠山,拼命往上靠,钱财花了不少,只是和刘府的小管家熟悉,据说刘府很大,外宅就占了一条街,至于内庭,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谈升没有多大本事,虚张声势而已,但他处处和外人显示他是刘瑾的人,不知情的人对他都是客气。
我也一直以为谈升和刘瑾熟稔,但上回的事情,让谈升泄了底,他事后也向我们道了歉。我考虑他一直帮衬着我,也算忠心,所以,谈升的事情,我们一直保密,只有相关的几个人知道,王衡也是其中之一,但没想到他会让谈升和刘瑾联系。
哈代一脸的狐疑,王衡看了,哈哈一笑,道:“整个治安司,能够出入刘府的,只有谈百户一人。也就是说,只有谈百户能够打听到刘公公的日常,所以,只要谈百户打听出刘公公的行踪,我们便有机会让刘公公认识我们。”
谈升听了,又来了精神,道:“这个简单,我那管家哥哥,每天戌时都到内宅,听总管安排明日事宜,有时候刘公公若在府上,也会说几句。”
我点头,道:“那就有劳兄弟了,大家为了我,吃了不少白眼和苦头,待我翻了身,一定厚报大家。”
众人称谢,又聊了几句,外面有人来报,说顺天府送来公文,我奇道:“这顺天府有何事?”王衡接了过来,捧给我,打开一看,发现信笺已经拆了封,想必有人看过,我看了看内容,原是李东阳府门上经常有人贴东西,至于什么东西,却没有提。顺天府派人去追查,无奈这些人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所以请镇抚司派人前往。
而钱彩在行文上批了一句:着治安司负责!便是由我来管,我把行文给众人看了,谈升道:“这有何难?派几个弟兄昼夜巡查就是,遇到可疑人员,直接抓起来审问!”
王衡摇摇头,道:“未必会这么简单,否则顺天府放着天大的机会不吃独食,再有那钱大人也不是傻子,他都不肯去管,想必里面的水很深。”
如今的大明内阁,焦芳喜欢人来人往,甚至普通人都可以登堂入室,多少人靠着巴结,捞到了实惠。只是当初焦芳出卖了谢迁、刘健等人,人品遭到置疑,被正人君子所不齿。李东阳位列内阁,人品很好,为正德皇帝倚重,权势熏天的刘瑾对他也是尊敬三分,虽然李东阳只在朝堂上与人交往,回家后从来都是闭门谢客,而他处事公正,多少人都敬戴他。
如今有人贴东西,能是什么呢?我颇为不解,但钱彩已经下了命令,我不能不从,又想起谈升以前说过,刘瑾待李东阳不薄,那保护李东阳也是件好事,当下道:“今天是朔日,李阁老在家休息,一会我们先去看看情况,然后再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