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过是锦衣卫,我也刚刚坐到千户,宁博阳是镇抚司的百户,按理是不该去焦芳府上的,让我纳闷,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是哪位大人安排你过去?”我权当他去守卫,便问道。
宁博阳嘻嘻一笑,道:“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你不安排,谁敢安排。是这样,昨天是焦阁老生日,不少人都去庆贺,我和他的弟弟焦环熟识,约了我便过去了。”
焦芳可谓一品大员,我们离他十万八千里呢,竟然能约一个锦衣卫百户,我确实不敢相信,哈代道:“我们不过是小小的锦衣卫百户,阁老让你去?大哥,我确实不信。”
宁博阳嘿嘿一笑,道:“我的傻兄弟,这算什么,焦阁老知道二弟的,何况他的兄弟和我是好朋友,我去了,又能怎么样?”
我听了,笑着对哈代道:“大哥一向神通广大,结纳阁老大人的兄弟不算什么难事,估计再过几日,就会成为阁老大人座上宾了。”
我本来是有些揶揄宁博阳,他听了,却是点点头道:“二弟说的是,估计不久,我们都将士阁老座上宾。二弟呀,人家阁老一直想交纳你,你有空去拜访拜访阁老如何?”
“阁老日理万机,我不过微末小官,有什么籍口去打扰阁老?大哥,我们该把心思放在镇抚司上面的事情来。”我说着,便把最近事情,告诉了宁博阳。
宁博阳听说我去了侯爷府,找到了打伤他的人,脸一下子红涨起来,道:“想不到你们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劳苦,做大哥的,本来该好好照顾你们,不成想,我太不成器,竟然麻烦了你们,惭愧呀!惭愧!”他说着,冲我们抱拳施礼。我和哈代赶紧上前,扶住他道:“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宁博阳犹自说道:“我们虽然都是同一天进门的,但我的本事确实不济,不像你们,有幸和你们结拜为兄弟,我琢磨着,我总归是大哥,该为弟弟们多寻些门路。二弟官运亨通不假,这官是要越做越大的不假,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还是要懂的。”
我听出宁博阳话来有话,赶紧示意哈代再去门口看看,确保无人,方才拉着宁博阳坐下,道:“大哥,既然我们是兄弟,就直说了吧。”
宁博阳点头,叹道:“这也是老生常谈了,你走的是张永公公的门路,却不知支撑大明天下的,却是四平。皇帝高高在上,朝臣廷堂列班,中官幕后陪侍,藩王外部策应,四平犹如四足,上下左右站好了,可保江山永固。做官也是如此,二弟天资聪慧,屡次得到贵人青睐,这是好事,但也不可不考虑以后仕途,中官是好依靠,却不也不能不想到前朝王振公公,而且刘公公正当如日中天,张公公却屡次触犯,我听说,张公公要离开京城,发往塞外。二弟,你不可不考虑。再则,朝臣虽然大多依附中官,但瞬息之事,总会有的。所以,我们和朝臣结纳,万一将来有事,能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可就是他们了。再则,大明龙子龙孙遍布天下,他们都是大明顶梁柱,我们从未交接他们,不能不说是留了祸患。”他说到这里,眼睛看着我。
我听了,不觉施礼道:“还是大哥教诲得对,我确实愚昧,不懂这么多,还请大哥指点一二。”
“我哪里懂得这么多,这些话都是焦阁老告诉我的。”宁博阳有几分得意,道:“我和阁老二弟一向不错,所以焦阁老过寿辰,便约了我,我原本如三弟所想一样,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能有几多面子?不过浑水摸鱼,瞧瞧热闹吧。昨夜阁老府上可谓人声鼎沸,朝臣们自不必说,连李阁老都亲自上门祝寿,刘公公也是亲自前来,带着大小太监们,而且拿着皇上御笔‘公忠体国’的牌匾,焦府着实热闹了一番。我自然上不了前去,在外廊吃了几杯酒,焦环也是愣头青,几杯酒就有了醉意,胡乱拉着我往里走,偏巧阁老在里面换衣服,瞧见了我们。本来训斥焦环不学无术,不知道上进,因看见我了,我也无法回避,只得上前问候,阁老却没有架子,询问我许多事,知我在镇抚司,便问到你来着,说你怎么没来?焦环说不认得你,阁老生气了,说这么有名的千户大人,更应该认识。我如何能让焦环吃罪,赶紧说你刚刚暂摄镇抚司,办着差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阁老连连点头,说认得你,镇抚司这么大的衙门,以前都是廖建忠这样老成的人把控,如今换了新人,可见自古英雄出少年。”
我大吃一惊,道:“真的吗?我这么个小人物,如何能让阁老青睐?”宁博阳嘻嘻一笑,道:“我岂能骗你,阁老是个宽厚之人,对我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大架子,又说‘当今天子喜欢年轻有为之人,张大人必将前途无量。只是要知晓,为人处事,一定要四平八稳。这是为官之道,亦是做人之途。’我当然不知道,向他请教,也许是他高兴,而且喝了酒的缘故,便给我讲了一番刚才的道理。”
我心里过了无数个念头,宁博阳说的或许可信,但他是我们的结义大哥不假,他的灵光,确实不是我和哈代能够比拟的,当下道:“如果这样,我一定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阁老大人。”
宁博阳点点头,道:“这才是为官之道,就算你勤勤恳恳做公,不找个好靠山,做起事来,也是费力不讨好。前番那个司伦就是个例子,多学学廖指挥使,八面玲珑。”
我不禁一笑,道:“有你大哥在,我当然会了。”
宁博阳又道:“二弟,你虽然暂时管理镇抚司,但正式公文还没有出来,而我也听说,廖指挥使要调往南京。”这让我大为震动,忙道:“此话当真?廖指挥使可是我们的靠山。”宁博阳一笑,道:“我是听焦环说的。他在吏部混事,有这个传闻。廖指挥使一向精明,就算大家都知道他依靠张永公公,却说不出啥个不字。只是南京都是闲散人的居所,他去了,岂不是荒废了半生风光。“
”那二哥快去问问,这事是真是假,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哈代急切道。我自然明白廖建忠去往南京对我的影响,至少我少了一个大靠山。我刚刚接手镇抚司,可以说并无多少把握,一些人我还是不了解,我不禁叹口气道:”这个镇抚使真是难做呀!“
我几乎一夜未睡,却无困意。哈代劝我歇息一下,说今日上午要处理镇抚司事宜,我点点头,道:“大哥,三弟,你们先回镇抚司,我稍后过去。”
我勉强歇了一个时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睡的也不踏实。天光大亮,便起来洗脸,用过早餐,胡总管便走了进来,道:”大人,大爷和三爷回镇抚司了,您还出去吗?“我点点头,道:”一会便出去,回镇抚司。对了,胡总管,你置办些小孩衣物和糕点,对了,再买些好酒,送到镇抚司,我有用处。“我忽然想到杨洪一家以及王守仁,觉得自己该去照顾照顾。
出得门来,外面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我骑着马,慢悠悠奔往镇抚司。这里比较偏僻,看不到多少人家,渐次来到城里,人烟渐渐阜盛,刚拐了一个弯,有人道旁喊道:“张大人留步!”我一看,竟然是高迁。
高迁冲我深施一礼,我想下马还礼,又作罢,马上还了一礼,道:“原是高管家,有何事?”高迁笑道:“我家老爷的府邸就在这里,我是上街买东西,遇到了大人。大人可有闲暇,到府上一坐?”想来高迁已经多次找我前去,我都推迟了,今日正要去锦衣卫,如何能去?当下抱歉一笑,道:“高管家,今日确实有事,有空再去讨饶吧。你家老爷在广东很好吧?”高迁点点头,道:“过得还不错,只是家眷去不了.夫人一直感谢张大人好心,多次催促小人请您过府,您总是推脱,今日正好,不知可否光临?”
我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感谢盛情相约,今晚我去。”高迁大喜,道:“多谢大人,小的回去禀报夫人,一定盛情款待。晚上我亲自去镇抚司接您。”我点点头,也不多说,略拱拱手,自是拍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