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中杜鹃，鱼中须鮠，皆借巢而生者。

世家之所以可以绵延千年不亡，便在于他们的巢穴和分支多不胜数。

就北阳鹿氏而言，分支不下于近百，明里暗里安置的家族生存基业至少数百。

鹿沪之所以敢在城外贼匪横行的当下出城，最主要的原因是一路上最大的那一股贼匪本身就是鹿氏豢养的。

北阳郡鹿氏与东海郡渔氏故交已有数百年之久，每岁由鹿氏向渔氏供应铁器数以万件，由渔氏运往鹿氏的粮食和盐巴也多达数万担。

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鹿沪已经年近三旬了，正妻便是渔氏一位嫡女，虽然是家族联姻，但两人向来相敬如宾，如今已诞下一子一女，也算是和谐美满。

官道上，不时有贼匪的身影出没，这些都是他们的前哨，遇到车队人数少的就会通知大队人马过来劫掠，若是遇到官军，也能早点防备或者逃跑。

饥民们三五成群沿着官道两侧步履阑珊的前进，他们的希望全在宛县城门口的布施安置之处。

庄稼已经枯死，家中缸底已空，四邻俱无余粮，除了一些地主大户，老百姓们已经开始背井离乡的投奔亲戚或是外出讨粮。

“少爷，来了。”

一骑东来，背后插着一根旗子，上面绣着一只幼鹿，与鹿氏车马之上竖着的家旗上绣着的头角峥嵘巨鹿有母子之象。

“巨鹿寇如今人员几何？”

“据前几日回报，如今已过六千之数。”

鹿沪心里有了数。

非鹿氏家主无权调动巨鹿寇，鹿沪虽为鹿氏嫡长子，也最多只能要求巨鹿寇配合自己做一些不会被父亲责罚的事情。

数百里外剿杀夜鹞子这样动辄需要至少千人调动的事情，鹿沪不认为自己能指示的动。

但是，他可以花钱让巨鹿寇通知其他贼匪们去！

有钱，任性！

“可是大公子？”马上贼寇翻身而下，朝着马车随便拱了拱手，“家主来信，让俺们护卫大公子到泗水江那块，然后再护卫回程。有俺们巨鹿寇护卫，大公子尽管放心，妥妥的。”

鹿沪没有出声，马车上赶车的护卫首领朝牵马贼寇点了点头。

“头前带路。”

“好嘞。”

官道两侧饥民垂涎的看着鹿沪的马车，要不是有彪悍护卫护着，说不得就有胆大的敢拦车要吃的。

命都不保了，谁还在乎阶级。

不多时，数十个邋遢汉子从官道两侧闪身而出，加入到了护卫鹿沪的序列里。

泗水江是途径北阳郡的唯一大渎，往年水量都很充沛，哺育一方水土。

近年天旱岁重，泗水江水量也暴跌大半，如今沿江两侧更是被灾民们撅塌了不少缺口以引流灌溉耕地。

要不是官府查办私自撅流的严谨且处罚极重，泗水江说不得已经见底了。

几条从东南连海大渎几经改道才进入泗水江的大船正吃力的在江面上前行。

每艘大船两侧，都有艄公和摇役在时刻注意些四周的吃水深度，但见水浅之处，便赶忙提前划桨避开。

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有惊无险的进去了北阳郡之内。

再过半日，便可抵达目的地。

其中一艘大船内并未运粮，却守卫更加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