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叫欺负人…”
周掌柜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身子气得直哆嗦,气鼓鼓的好像是蛤蟆,可当他看到金卯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再看看地上倒着的那具死尸,当即便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就蔫了。
不管他心中如何咒骂金卯无耻…
这人到底是死在他们酒楼了!
而且是活蹦乱跳进来了,吃着饭就死了!
无论怎么说,他都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倒是相信李谷雨,能够证明他的清白,毕竟李谷雨的正直人品,是这么长时间硬攒出来的,有目共睹,但就算是证明了清白,又有什么用呢?
一旦打了官司,这酒楼就得暂封!
因为人家已经明摆着是诬你毒杀…
就算是仵作验尸,证明死者并非毒杀。
那人家就死活讹上你又有什么办法?
他都无需做别的,只要赶着饭点,一日三餐往门口一坐,哇哇的哭,到时候再有那闲着没事的食客问一句,他张嘴就说自己叔叔在酒楼里被毒死了,你说到时候还有人敢来这里吃饭吗?
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到时候你又拿他有什么法?没有法!
没有刑律规定不许哭吧?
你就算是告人家诬陷…
人家确实是死了叔叔,吃着饭死的!
这摆明了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如果是寻常时节就罢了,来的客人都是县内乡亲,彼此知根知底不会为流言所扰,但是现在不行啊,现在正是游客齐至的时候,若是消息传出去后,人家可不管你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一听…
“哦,这家酒楼吃死过人,躲远点。”
那这买卖还能做吗?
这一年,可就指着这些光景呢!
“罢休罢休…我…认栽了!”
周掌柜咬牙切齿的说,又使劲呼吸了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态,故作沉稳问:“说吧,你想要多少银子!”
“不多,八百两!”
这金卯倒是老实不客气。
“八百两,你要疯啊!”
周掌柜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态当时就崩了。
太贵了!
在历史上因为朝代不同,背景环境不同,银子的购买力弹性很大,但在这个世界,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虽然比不上盛唐时的高峰,但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也相当于李谷雨前世的1500人民币左右。
也就是说…
张嘴就是一百二十万!
也难怪周掌柜如此失态了。
他一年下来的纯利润,说破天也就是几百两银子啊,也就是说来这一回,一年白干了,闹不好还得再赔点!
“感情您到我这不是吃饭,是来喝血了吧?”周掌柜冷笑着说,听到金卯说出的数字后,周掌柜便决定不再退让,原本是打算出点血给买口棺材,出点路费,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可是一听这数…
您那叫讹诈吗?那叫抢劫!
“周掌柜息怒,您息怒…”
察觉到周掌柜态度的转变后,金卯心中也有些没底,知道自己狮子口张大了,周掌柜害怕他缠着不放,他同样也怕周掌柜不给钱,要不然他演着一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
要知道这招数,一个地方只能来一次,多了就不灵了!
“都怪这多事的掌刑官!”
他刚开始之所以凶神恶煞,甚至于出手伤人,抽周掌柜的大嘴巴,自然不是为了泄愤,目的就是为了把周掌柜给唬住,抽得他晕头转向,然后自己再用话术软硬兼施,非得榨出他一身肥油不可!
当时情况复杂,因为出事的惊慌,看到死人的恐惧,加上金卯的威慑,必定让人难以自持,头脑不清,剩下的东西便水到渠成了。
可没想到刚才施展,李谷雨便钻了出来,让他不得不停住手段,错过了最佳时机,还凭空给周掌柜添了几分底气,让他秉持住了本心。
金卯急忙道罪,脸上有悲伤颜色,甚至于抹起了眼泪,一个膘肥体壮的粗犷汉子,悲悲戚戚的哭天抹泪,说实话看着还挺触动的:“周掌柜,可不是我金卯不懂事,非得要狮子大张口…”
“呦,感情您这还是樱桃小口不成?”
“周掌柜明鉴,我与三叔乃是中丘人士,距离桃县山高路远,若是想让我三叔留个全尸,魂归故里,非得是要有辆马车,星夜兼程不行,而且我三叔家中贫困,然子女众多,最小的细伢才七岁…
他这一走,全家人非得饿死不可!
您就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因为一点银子,败坏了辛苦经营出来的酒楼名声,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三叔,可怜可怜那些孩子,您老人家积德行善,他日必有福报!”
金卯这话说的是软硬兼施。
一方面打感情牌,说家里有多么的不容易,利用人的同情心,一方面却又摆明了说,你要是不给钱,我就要败坏你的名声。
说实话,顶不要脸了…
周掌柜当然也听出了金卯的弦外之音,面色却始终犹豫不决,主要是数额太大,他若是少要点,说不定周掌柜就捏着鼻子忍了。
“我给您老磕头了,您要是记恨我刚才无礼,我…我自己抽自己…”金卯看出了周掌柜的犹豫,竟是普通跪倒在地,一边不断的磕头,一边不断的抽自己的大嘴巴,很快额头便见红,脸也肿了起来。
可把四周的食客看的一愣一愣的…
是真摸不透这主儿到底是什么路数。
看着头破血流的金卯…
“这…我…”
到底还是善良占了上风,周掌柜叹息了一声:“八百两太多,我实是不能应允,要不然我这酒楼便无法继续经营下去了,到时候要不要名声又有什么区别?我倒是有一颗善心,可总得活着不是?你先起来咱们慢慢说…”
“周掌柜您福如东海,财源广进…”
金卯借坡下驴,一抻腰便站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周掌柜,浑然忘记了刚才是谁凶神恶煞,拽着人家的脖领抽大嘴巴。
而就在金卯和周掌柜矫情的时候…
“难道真的是突发猝死?”
李谷雨始终在观察死尸,虽然目前的情况似乎明了,分明就是金卯无赖,借着自己叔叔猝死的由头,非得要强行讹诈周掌柜一笔巨款,而周掌柜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的,居然还真就不计前嫌,很认真的跟金卯商量起“赔款”的事情了。
只能说“天黑路滑,人心复杂”…
但李谷雨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李谷雨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是在心中暗暗琢磨:“我是否遗漏掉了什么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