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任平生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向旁边侧退半步，不偏不倚挡住了桌上形状可怖的蛇尸，然后才抚扇笑道，“已经有些头绪了。”

戚子翊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竟然从层层忧色中显出了些许的笑意来：“真的吗！怎么说？”

任平生却并不直接回答，扬起嘴角道：“只是有些头绪，还不能妄下结论。抛开这个先不提，刚好我这里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番。既然子翊兄来了，能否为我答忧解惑？”

事关戚归呈的事情，戚子翊没有二话，诚恳地道：“任公子请问，但凡我了解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便好。”任平生抖开手中扇子，脸上的笑意不变：“我想请问子翊兄，你兄长和你父亲的关系如何？”

“兄长和父亲？”戚子翊一愣，“我兄长十分听父亲的话，父亲对我和兄长也一直很好……就是正常的父子关系。”

任平生又问道：“那你父亲和戚老庄主呢？”

戚子翊脸上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道：“爷爷和父亲……”

姜杞本是垂着头站着，听到戚子翊这般的语气，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子翊兄但说无妨，我们都不是长舌之人，不爱嚼舌根。”任平生笑道。

姜杞心中却飞快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长舌之人，那之前是谁同我讲那些锁风山庄的事？

这句话将戚子翊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击溃，他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说，况且我爷爷他也已经去了……”

他下定了决心说出来，顿了顿才慢慢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爷爷他对我爹和几个叔父都……十分冷漠。”

任平生听到这答案，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十分冷漠？”

“对，十分冷漠。”戚子翊肯定道，“爷爷他对子女并不十分关心爱护——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我时常见到爷爷对我爹和叔父大呼小叫，很少见到爷爷对他们有好脸色。”

“这倒有些让人奇怪，”任平生慢慢地摇着扇子，“天下父母不都应该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杞注意到周苏合扫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

什么意思？姜杞心中生出一点疑惑来。

然而她尚未来得及深究，就听到戚子翊苦笑着答道：“本该是这样没错，可是爷爷十分看重权势，并不愿将手中的位子留给别人……”

这倒是能看出来。姜杞想，不然也不会八十了还自己坐着庄主的位子不挪窝。

“……我爹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参管山庄的一些事宜，也是因为爷爷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的原因。”这也算是家丑，戚子翊说起这种事情，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的。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兴许在爷爷眼中，我爹他们都是巴不得他赶快死，好抢了他的位子。”

任平生扬了扬唇角，语气却凉了下来：“身居高位者，大抵都是相似的想法。”

姜杞在一边听着，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

然而任平生并没有再对这父子关系多加评论，继续问道：“既然戚老庄主和你爹的关系不融洽，那你兄长和老庄主的关系也不会太好了？”

戚子翊想了想，说：“比起我爹，爷爷对我们好像是要好一点的。”

任平生扬眉：“好一点？”

“对，”戚子翊道，“不过爷爷最疼的还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些不忍。任平生看他这幅表情便了然：“是戚彬？”

戚子翊：“对。”

姜杞忍不住心中冷笑，虎毒尚且不食子，戚归呈这老东西说是最宠爱戚彬，可是却连这小孩的命都不舍得救。这宠爱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任平生笑了：“对儿子冷漠，对孙子亲近，对重孙宠爱。老庄主也不是常人啊。”

当着戚子翊的面说戚归呈的不是，未免有些放肆。周苏合听的直皱眉，想要出言阻止，可是看到戚子翊脸上并无不快之色，便不声不响地将话咽了回去。

“兴许爷爷是觉得我们不会抢他的庄主之位。”戚子翊苦笑道，“爷爷心中，大概还是权势更重些吧。”

姜杞看着戚子翊的苦笑，心中涌起些莫名的滋味来。她从小和父亲母亲十分亲近，并没有想到天下还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是以现在并不能十分地感同身受，只觉得有些可怜这七尺男儿。

家中虽然富贵，可是却又亲情淡薄，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姜杞正兀自思考着，忽然又听到任平生揭过这个问题，又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子翊兄对蔡老夫人可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