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苏合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依旧用不疾不徐地语气道:“其二的通边令,便是要彻底打开与西域各国的经商。天子特划出一条经商通道,南起京城,一路向西北而行,途径楼兰、龟兹、突厥、月氏、渠犁等国家,可至大夏,最远可至大秦。商路在内地的部分沿途犹如树枝一般开散出去,流经大齐每一处土地。”
听到“突厥”二字,姜杞的心颤了颤,忽然想起前几日无意间看到的形迹可疑的突厥人。难道他们是前来经商的番邦商人?可是若是经商,何必要偷偷摸摸?况且那日她问过大妈,中原分明是没有异邦人。
到这里听来并无不妥,任平生只微微蹙眉。只是周苏合既然说通边令比之更赋令较重,那便肯定不止如此。任平生问道:“然后呢?”
“除此之外,”周苏合顿了顿,“皇上在通州、青州、邺州和朗州五地分别特设了都护府,并命令军队辅助来管理商路。”
大齐向来重农抑商,如今鼓励通商以发展经济确实是好事。商路绵延万里,自然也需要有人来监管。通州、青州、邺州和朗州分别驻扎着四支地方军,有军队协助管辖,也杜绝了意外。
这样算来,通边令是有利无弊才对。任平生和姜杞心中有着同样的想法,二人一时都想不出这条法令“重”在何处。
周苏合看到任平生似有疑惑,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通边令颁布之后,除去一些顽固士族,几乎人人拍手叫好。而就在大家交口称赞的时候,皇上趁热打铁,顺着这股东风颁布了烽火令。”
任平生:“烽火令是何内容?”
“烽火令将军权从各方统帅手中分离了出去。”周苏合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各方驻军主帅若想调兵遣将,必须先向都护府请烽火令。只有烽火令在手,才可号令军队。”
周苏合嘴角的弧度收了些:“而若是手中无都护府签发的烽火令就擅自妄动,皆以谋反论处。”
“!”
姜杞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苏合的背影。
任平生面上也尽是震惊之色,万万没想到皇上会以这样的手段来收拢兵权。
周苏合继续道:“这条法令颁布之后,四位大将军自是不满,他们以西北的安远将军为首,纷纷上书。安远将军本就是......”说到这里,周苏合似乎意识到提起那个人有些不妥,顿了顿道:“......他的旧部,皇上一直对他心有成见。这次他带头上书,皇上便起了杀鸡儆猴的心。”
任平生自然知道周苏合的“他”指的是谁,抿了抿唇,问道:“那安远将军如何了?”
周苏合:“念他多年功劳,遣散回乡。”
“......”任平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惩罚说重不算重,没有抄家亦没有赐死。可是对于那些挂帅数十载的老将来说,壮年归乡,也轻不到哪里去。
周苏合有些可惜地道:“皇上从京中调去一人接替了安远将军的位子,烽火令便就此板上钉钉。”
“西北形势多变,边疆各族狡诈,怎么能随便从京中抽调大将!”
周苏合意外听到身后清悦的声音,有些意外的回过头去,和姜杞正对上目光。这小姑娘一张脸虽然没什么表情,明亮的眼中却隐有怒色。周苏合见了,忍不住心下起了些波澜。
姜杞一时忍不住说出来,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任平生也未曾料到姜杞竟然一路光明正大地偷听,还突然出声评论。一时也有些错愕。
然而姜杞显然适应能力十分强,心想: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于是继续道:“京中官员将士不通边疆事物,遇上突厥人定要吃亏。”
周苏合笑了笑不置评价,而是温和地道:“不知女侠怎么称呼?”
姜杞视线落在他干净的脸上,平平道:“姜杞。”
听到这个名字,周苏合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讶异,很快就被他掩藏起来。他道:“原来是姜姑娘。其实姜姑娘方才所说的,同样的话也曾有朝臣提出过。”
姜杞道:“皇上如何作答?”
周苏合笑着道:“皇上拿出了通边令。”
姜杞一怔:“通边令?”
任平生反应过来:“与西域各国建立贸易关系,便是友人?”
“正是如此。”周苏合抚掌道,“皇上以此为由,力排众议压下一干反对之声,最终派了京城的人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