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酒楼里主事的掌柜也出了来,声称要将这大汉捆绑着见官。顾大郎虽算不得好人,但知恩图报这事还是知晓的,这大汉适才助他一臂之力,而今他也不能眼见得这大汉被人揪去见官。想到此处,当即大声喝道:“慢着,众位且听小子一言。”
那掌柜的见出声的是个毛也没长齐的穷酸小子,初时毫不在意,紧接着却听顾大郎复又言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既然双方都说自家有理,何不拿出证据来,谁有证据咱们就听谁的?”
掌柜的冷哼一声,“这还要证据吗?哼,青天白日,眼见的事实,难道这莽汉还能抵赖不成?”
顾大郎笑了笑,忙摆手道:“掌柜的误会了,大丰楼名满遂州,遂州府谁人不知?大丰楼里的大厨手艺冠绝一方,我遂州府诸位同乡无不以能食大丰楼一餐饭为傲,小子绝无轻慢之处。”
掌柜的听他这话颇为顺耳,顿时脸上神色缓了下来,又听顾大郎续道,“只是这位大哥既然大言不惭,声称大丰楼里饭菜如猪食,那么想必是食过更好的了,便请这位大哥说出更好的来,只要这世上有的,抑或在场诸位有吃过的,见识过的,只要能让人信服,便不算他狂妄。”
掌柜的闻声,正要反驳,忽听那大汉喝道:“区区庖厨小道,哼,我便能做出比之好吃一万倍的饭食来,简直岂有此理。”
顾大郎闻言,再瞧他信誓旦旦,胸有成竹,顿时拍拍手,对着周围一圈人道:“诸位乡亲,若是大家有闲,不妨等上一等,便请这位大哥做几道菜出来,与大丰楼的师傅们比上一比,看看大丰楼是否担得上遂州府第一楼的称号。”
围观众人自不嫌将事闹大,立时不少人叫好,口中纷纷道:“比一比,谁是遂州第一?”
掌柜的见状,脸上阴沉不少,但他开门做生意几十年,哪里便被这小场景给吓住的,当即一拍大腿,吩咐身旁几个小厮道:“比就比,准备家伙事。”
那大汉一扭头也往后厨而去,口中吩咐跟着他的两个小活计准备各色作料。顾大郎生怕里间两拨人打起来,忙上前两步,附在掌柜的耳边低声道:“掌柜的,无论这家伙是真本事,还是假把式,且安排个知事的厨子跟着学着,万一真有两把刷子,也算挣回今日这顿饭钱了不是。”
掌柜的斜眼瞧了他一眼,略点了点头,似有赞同。当即快步进了后堂,吩咐诸事。外间一大堆人围在门口,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里间一行人鱼贯而出,先是大丰楼两位大师傅各端着一盘菜出了来,众人远远望着菜色诱人,鼻尖传来的香味更叫人口水直咽。
紧接着那大汉也出了来,身后两个小活计各端着一只大盘子,用大碗倒扣着,叫人看不出深浅来。
大丰楼掌柜的请了几个本地名流做为评判,因顾大郎倡议此事,有幸也身为评判之一。他先跟着几个老士绅品尝了大丰楼两位师傅的大作,只觉比之自家老娘手艺也不知强了多少去,若非是大庭广众之下,恨不得一口扒拉完了事,这才是菜嘛,油盐足量,各类调料俱全,许久没尝到这般好食了。
那大汉见众人满足的神色,顿时漏出鄙夷的目光,吩咐两个小厮将盖子揭开,豁然一股更加浓郁且适宜的香味传入众人鼻中,这一先声夺人,便叫几个评判的老先生顿生好感,拿着筷子各自浅尝一口,无不点头称赞,其中一个白衫老者更是连连道:“不错不错,果然天下一绝。老夫曾在京中吃过这道蒸鱼,向来以为鱼中绝品,今日得食这道菜,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掌柜的闻言,心下仍旧不服,拿起筷子,挑起一块鱼肉来,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良久才叹气道:“你赢了,大丰楼果然不如你。”
顾大郎倒没觉得这菜有多高明,其实技艺到了一定的高度,于普罗大众而言,便已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因个人的喜好,当时所处的环境,各人有不同的选择。顾大郎深有此感,他一连数十日,每餐清汤寡水,正希望重盐重油,若是叫他来选,铁定更倾向于大丰楼两位师傅。
但向来能在大丰楼吃饭的,大都是本地富裕之家,谁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这大汉的手艺更加能抓住人的味蕾。围观众人耳听得掌柜的认输,俱皆伸长脖子往前探望,定要瞧瞧这比大丰楼还要美味的食物是个什么样子?
那大汉却不以为意,他眼见顾大郎两眼放光,直愣愣盯着大丰楼里的两盘菜,只道他不喜爱自己的手艺,当即便问道:“怎么?这位小兄弟不喜欢在下做的这两道菜?”
顾大郎讪讪一笑,“大哥何以见得?既然众位老先生都已点评了,哪还有小子说话的道理。”
“既然小兄弟身为评判,自当有权一评高下,世上各人口味不同,兴许在下这两道菜就不能入小兄弟的口味呢?”大汉不依不饶,非要说个明白,直叫顾大郎心下愤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