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见状,心下大喜,只摆摆手道:“便请夫人将绣品拿出来吧。”
顾杨氏忙将篮子里包袱放在柜台上,摊开来看,有十余个荷包,几方绣帕,上边各绣着木石花鸟,顾大郎不料老娘竟还有这般手艺,心下不禁佩服不已。
那掌柜的见了,却左挑了挑,右瞧了瞧,只叹道:“料子寻常也就罢了,手艺也只寻常,这价格可高不了啊,这样吧,荷包便算你十文一个,绣帕做工多些,算作二十文……”
他话未说完,便听顾杨氏急道:“头两月都还十五文一个荷包,现下咋降了这么多?”
那掌柜的一声冷哼,只道:“现下就这个价,你爱卖不卖。”口气甚是傲慢,颇有一言不合就赶人的样子。
顾杨氏心头慌乱,边上顾大郎却已替她答了话,“娘,这东西本来就有时价的,头些时候贵些,现下便宜,兴许过一时又贵了也难说,咱们不如下次再来。”
顾杨氏道:“这荷包换了钱要给你父亲添置东西的,哪能等到下次?唉,也罢,便宜就便宜些吧。”
掌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听到顾杨氏这话,又回落下去。顾大郎只得心里捉急,嘴上却慢腾腾道:“要么咱们到其他铺子去问问,成衣铺、布庄什么的,兴许也收您这绣品,儿子瞧娘这绣工活灵活现,定能卖个好价钱,如今家里缺钱得紧,能多卖一文也是好的。”
顾杨氏听他这话在理,便点了点头,正要收拾了包裹,柜台里掌柜的却又换了脸色,笑嘻嘻道:“这位夫人,价钱好商量嘛,咱们做买卖的,谁不是你来我往,哪有一口就定死了价格的。”
他心下把顾大郎恨得死死的,现下正是农忙,一般村妇大都忙着收拾土里的活计,哪有闲工夫摆弄这玩意儿?是以近来店里这类货物倒是缺得紧,这有货送上门,他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有往外赶的?若非适才瞧着顾杨氏行止怯懦,他哪敢贪这点小便宜。
顾大郎见掌柜的这幅嘴脸,心下一哂,故作矫情大声道:“算啦,老板你这里价格压得太低,混没有诚意,我看还是到别的地儿去,或许价格高许多嘞。”
最末‘许多’二字,声调不同寻常的重了些,掌柜的闻弦音而知雅意,顿时自打了个巴掌,笑呵呵道:“好嘛,这位小兄弟原来早看穿老夫这点伎俩了,这位夫人,你看这样可好,一个荷包按二十二文,一张绣帕按三十二文算,这可满意?”
顾杨氏听了,不停点头,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自绣庄出来,顾杨氏脸上笑意便没停过,今日这些绣活可比以往赚得多了去了,幸好儿子在旁,否则自家只怕得被那奸商占了老大的便宜去。她暗暗为儿子得意的同时,又想着马上便要见到丈夫。因着顾青梧在县上书院就学的缘故,夫妻两一年到头没几时能待到一起,想来也是心酸。
二人在街上给顾青梧添置了好些日用之物,这才往书院而去。
青岩书院乃是当世名士澜沧先生一力创办,别说在遂州府,便是蜀中诸郡,都名声斐然,单只近十年来,由这座书院出去的进士竟有十六人之多,更别说其余举人、秀才之辈。顾青梧能进这座书院,乃是老学究抛下脸面,求了从前一位同窗好友的缘故。
如今这位好友已然身负举人功名,在青岩书院中忝为训导,比之老学究也不知强了多少,每每老学究想起此人,都不免恨恨不平:都是一般的出身,凭啥他就能出人头地,而我却只能蜗居山野,为小儿辈开蒙?
顾青梧自十八岁入学,至今已有十二年,算得上书院中求学最久的几人之一,却偏偏连一个秀才功名也无,每每但见得那些比他入学更晚的学弟们一个接着一个过了院试,甚至乡试,他却依旧原地蹉跎,说不尴尬自是骗人的,但每次跟老学究说起退学之事,都会遭到老学究一顿批斗,无奈之下,只能在院中浑噩度日。
顾杨氏母子到了书院门口,便由顾杨氏上前向那门子道,“吴小哥,烦请往童子堂丙班顾青梧处传一声话,便说他妻儿到这里寻他来了。”言罢,她悄悄递上一封红包,门子手快,只眨眼功夫便接了过去落入自家袖口中。
这书院规矩是不允女子入门的,每次顾杨氏前来,都是如此安排,这般行贿她已熟能生巧。
不多时,便见顾青梧匆匆赶了出来,眼见顾杨氏母子立在门外,顿时一脸喜色,口中连忙问道:“怎么今日进城来了?可是家中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