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了高瘦男子的话语,并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幅星月争辉的奇景上移开,只是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便让那个男子继续说了下去。
“陛下,您要求的事情我们我已经全部办妥了,半个月之内,关东士族们必然互相猜忌,进而人人自危,可是陛下如果山东士族不肯坐以待毙,等待郡国乱起,帝国岂不是又要陷入烽烟之中了吗?臣,还请陛下三思啊!”
高瘦男子跪在皇帝边上,不远处一个火盆发出的微弱光芒勉强的照亮了他的脸,透过微弱的光芒,几乎可以看见男子脸上写满了纠结与害怕两个词语。
“关东士族凌驾帝室最重要的依仗就是他们传家的诗书,自打前朝乱起,从关东到关中,从陇右到百越,何处不是烽烟四起,跨州连郡裂土称王者以千数,
而那关东一百七十八家士族之所以能够历经百年而不倒,原因其很简单,如果士族死光了,那么天下还有谁能读书写字,帮助列国帝室统领天下,治理国家的?”
皇帝将自己的目光从紫微星上收了回来,他看着那个高瘦男子,沉默了一会,却又讲出了平常绝对不会讲的一段话,
“如今天下已经平顶了四十余年了,我从兄长手里继承了这九万里河山,自然也要做这变更制度,使得天下来朝的事情,这样等我死了以后,
我才能让这个九万里的浩瀚国家与这个被星光所笼罩的世界记住我李治,记住我李治作为了一个皇帝是如何的励精图治,作为一个兄长是如何的尽职尽责,
以及我作为李氏族长是如何尽心竭力让李氏成为这赵氏天下最强大的世族。”
皇帝看着那个跪在不远处的清江王,清江王显然并没有被皇帝李治的一番话所鼓动,清江王也是追随过先帝的老练政治家,怎么可能被皇帝一番毫无建设纲领与实施指南的演说所鼓动,相较于皇帝留名千古、影响后世子孙的梦想,清江王更加害怕那关东一百七十八家士族可能做出的疯狂反扑。
“请陛下三思,帝国已经四海升平、海晏河清了,只要陛下将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一个四海升平的强大帝国,光凭这个,您就已经可以千古留名了,何故一定要让山东烽烟再起,让黎民惨遭屠戮呢!臣弟还请陛下三思。”
清江王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的磕头,皇帝没有看他的脸,却只站在那,任由那从黑暗传来的磕头声渐渐传到四方去。
“李沐安,你要知道皇权和门阀政治向来只能存在一个,要么是我李氏赢了这天下门阀,让他们俯首于我李氏天下,要么就是那山东一百八十七家的士族主政赵国,让这赵氏天下不姓李,
那我李氏的二十多年的流血牺牲在皇权被他们篡夺以后,将会一文不值。你知不知道?”
皇帝面无表情的脸色随着清江王的磕头也越来越难看,皇帝扭头看了一脸自己的表弟,那个英勇无敌的清江王因为害怕士族对帝室的反扑,一直跪在黑暗中磕头求情,如今更是已经将自己的脑袋磕破。
这一切都让李治心中对士族和帝室中人压抑数十年的怒火在心中翻飞。皇帝快走了几步,一把将那个将自己染成血人的清江王,自己的表弟拉了起来,皇帝抓着清江王的领子,青筋暴起狠狠地怒骂了一顿清江王。
“但皇兄,我们怎么样才能战胜这近两百家的士族?如今是赵氏天下诚然不假,
但是我李氏得天下也不过数十年,如何有力量以一己之力力压天下群雄和这近两百家的士族以及塞外,百越的蛮族?
他们都在三关九塞的高墙外盯着我帝国天下呢?皇兄我们如何能胜?”
清江王没有管自己头上源源不断流血的伤口,他睁大了自己好几天没睡好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皇帝,那个自己向来英明神武的表哥,极力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皇帝表哥收回那条简直可以被称作是自掘坟墓的命令,保住这个得之不易的帝国。
“唉……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这一次我们会赢的,回去吧……”
皇帝看着那个已经被染成血人的表弟清江王,数十年的宦海沉浮,让自己记忆深处那个英武非凡、勇冠三军的弟弟变成了这样一个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的人。
皇帝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
……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孔雀东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