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两侧各有两间房,东首的分穆其全与卜璋二人住了。唯余西首有一间空房陈置杂物,叵耐年久失修,住不得人。
穆其全道:“尤况,你先暂与璋儿一同居住。明日请来山下的泥瓦匠把屋子好好修葺,待誊出房来,再搬进去吧。”
尤况得与柳惜比邻而居,只道是天赐良缘,早已喜不自胜。且将就了这一晚,又有何妨?
柳惜为尤况安排睡铺,卜璋在正堂摆了香案红烛。穆其全祷告天地,尤况似模似样地磕了头,全了拜师礼节,再向卜璋与柳惜见礼。因他二人入门在先,尤况称道“师兄、师姐”。
穆其全道:“尤况,你既拜我为师,便需得守我的规矩,听我的吩咐,切不可胡作非为。倘若被我知晓,你依旧谎话连篇,屡教不改,那时可别怪我这做师父的心狠手辣。”
尤况拜道:“谨遵师命。”心中却不以为意:“最多给你一顿打骂,反正我也早习惯了,总不见得真会杀了我!”
穆其全又让卜璋背了门规与他听:第一需尊师重道,第二需刻苦研习,第三需严于律己,第四不得轻慢尊长,第五不得以下犯上。
尤况暗自冷笑:“不就是凡事均以师命为先,都由师父做主么,也需花这般心思,拟这许多条陈?”
转念又一想:“哎哟,我这刚一入门就犯了第四条,若是因此被逐出师门那可不得了。逐出师门倒也没什么,我尤况好手好脚难道还会饿死不成?只是再也见不着她,真就是一大憾事了!”
他自小不受规矩,生就一副目空一切的姿态,此时甘为柳惜约束,实已难得。自此愿循规蹈矩,收心守性,长伴佳人身侧。
当夜洗去一衣风尘,各自安睡。
第二日上午,卜璋与柳惜两个为这小师弟的居所忙前忙后,穆其全则带领尤况到后山传授他入门武功,与他讲述诸般习武要旨。
尤况自负记忆超群,穆其全只需讲述一遍即烂熟于心,也不十分认真。唯望这枯燥乏味的说教,能早些结束。
用过午饭,略作休息,穆其全唤来三人一起。由卜璋示范,穆其全一旁讲授基本的拳脚功夫。尤况有了柳惜在一旁观阵,登时干劲十足。
穆其全一套拳法教授完毕,问道:“况儿,你习得多少?”
“少说也有八成!”
这一套拳虽非高深,却也不适合入门既练。穆其全本是有意刁难,料尤况第一日学艺,绝不能瞧出个所以然来。欲借此设下一个不高不低的门槛,好让他静心向学,一两月或可达成。那时再来示范更高明的拳理,以令他节节寸进。
岂知尤况天赋极高,这样的拳术霎时能会。穆其全却当他妄夸海口,想来必是个容易骄傲自大的性子,冷面说道:“那好,你便使一次给我看看。”
尤况却摇了摇头,道:“还不成。”
“如何却又不成了?”
“徒儿尚有几处关节不曾想明白,待悟得透了,自然便全部学会了。”
穆其全讥道:“我才教你一遍,你即学会,看来果真是武学奇才。这徒说大话的本事,不用我教,你也会了吧?有哪里想不明白,说出来我解释给你听。”
尤况暗想:“你这阴阳怪气的,分明是不相信我。哪个要来问你了?大不了我今晚迟些入睡,待学得全了,明早耍将出来,可莫要怪自己有眼无珠!那时候你再来夸我,可不管用了!”当下也不顶嘴,就默默受着闷气。
穆其全见他无言可辩,更是笃定无疑。又与卜璋重复讲授了两遍,尤况直听得索然无味。
满脸的不愉均被穆其全收在眼底,心道:“尤况性子野,被我这么一戳破,便即心生不满,得找个机会好好磨练磨练。”
演武散后,穆其全道:“况儿,你就在这里好好练功。璋儿、惜儿,你们跟我来。”说罢,即带着卜、柳二人往后山深处走去。
尤况一个人没了玩性,盘腿静坐,闭目沉思,自在脑海中重复招式。谁知才个把时辰的工夫,便即豁然开朗,将所有疑难尽数解通。
他原只当习武练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未曾想竟出乎意料的简单,暗自喜道:“今晚也不需熬夜了!”
睁开眼一看,斜阳犹在西山,摇摇欲坠却一直不肯下去。
尤况又要去寻柳惜,便往后山摸索。路上心想:“这一套拳法我学得如此轻松,想必是平平无奇,没多少威力。”
回忆起文退思传授“碧海烟波掌”时,自己处处留意,用心谨记,至今却连个外形都未学全。这一套拳,只怕连“碧海烟波掌”的三分厉害也没有!
转而却想:“管他厉不厉害,反正我又不是来学武功的。”胸中顿时宽释。
直走了有两三里路,穿过一片松林,听有泠泉声响。尤况正欲寻声觅去,忽听身后有人喝道:“你来做什么?”
回头一瞧,穆其全正把浓眉紧锁,圆眼力瞠。尤况恐他过分责难,假做怯生生回答:“我……我来找师兄师姐。”
“他们已经走了。”
尤况也即“哦”了一声,便低头不语。
穆其全又道:“以后若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到这里来。”
尤况应了声:“是!”
穆其全又让他回去告知卜、柳先用晚饭,不必等他。尤况下山转述师意,这一夜再不曾见到穆其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