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退思抖出黄门剑术,奇招迭出,与吴鸿斗了个昏天黑地。
只因他内力不足,许多剑招均不能尽用其妙。卜璋看了,虽觉与古逢的剑法相近,但终究似是而非,所以未能将文、古二人联系在一起。
尤况却早知二人渊源,心道:“道长的剑法,比起古逢,可是又差了一截!”
当日在清光寺,古逢虽只露了一招,但尤况却记忆犹新。那样身法与剑术,当真可以称得上“神鬼莫测”四个字。
那边厢薛霖仗着判官笔厉害,穆其全倚靠招数繁多,二人也打得如火如荼。
日渐西斜,金风又起。尤况对于武学一事,不似卜璋等人痴迷,权当凑个热闹。街上的杂耍即便再精彩,看得久了终归会倦。忽而瞥见楚兴龙手捧香茗,始终面露微笑,宛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心中顿时一凛:“不妙!这四人交手,非一时能见胜负。楚兴龙既然稳坐钓鱼台,想必定有谋划。”
又听卜家父子道:“这四人功力相当,怕要一天一夜,才分得出高低。”
尤况心道:“是啦,他在等!他早在庄外安排了人手,只等子时一到,便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见文退思招招狠重,砍得院中桌椅木屑横飞,而吴鸿却进退坦然,神情自若。虽于武学之道所知甚浅,却也明白盈不可久的道理。真让两人斗这一夜,文道长必是输多胜少,九死一生。
当下悄悄退入后院,寻人问卜为义的下落。众庄丁早知他是少庄主卜璋的师弟,也不隐瞒,提了灯笼,由马棚内一条密道送他下山。
这密道乃是三江九寨西迁,卜存善后来挖就。建成二三丈宽,从庄内草料房直通山麓,特意做避敌逃生之用。
卜存善早知楚兴龙不会善罢甘休,终有一日要来发难。自虽无惧,唯恐白白坏了庄中仆人的性命。于是修成密道,并通告所有杂役,倘若真有大难,可径去密道中逃难躲避。
尤况经人引路,见了卜为义,问道:“二庄主,可探明敌情如何?”
卜为义带了数十名雄壮威武的汉子,把守在上山要道。手中倒提了一柄大砍刀,正踱来踱去。
见尤况来问,即道:“三江九寨的贼寇把山庄囫囵围住,约有两千多人。庄内近日,虽然自各地调回了人手,却也不到八百。大哥让我守在此处,不可动作,可是敌众我寡,如何能不焦心?尤兄弟来得正好,不知庄中情形如何?”
卜存善只求保境安民,守一方太平,既不牟取私利,亦不扩充兵马器械。是故卜家庄虽方圆数十里声誉极佳,但实力却与十年前相差无几。
而楚兴龙素有野心,善使权术,更与青乌教暗中往来,山寨的势力一日强胜一日。此番就算没有吴鸿、薛霖二人插手,卜家庄也难有胜算。
尤况道:“文道长和我师父正跟敌人交锋,卜庄主盯着楚兴龙,不便出手。三江九寨与青乌教勾结,文道长担忧他们另有诡计,特让我下山请二庄主小心。”
“哼,没想到楚兴龙如此卑鄙,竟与邪教勾结!咱们十年前,真不应该助他!”
尤况明知他出言有因,但时间紧迫,也无谓深究。只道:“二庄主留神守御,我自去三江九寨探探虚实。”
“尤兄弟孤身前去,如何使得?”卜为义话虽如此,心中却想:“你不过才拜师几日,哪里有什么本领,能去三江九寨做探子?莫要丢了性命,你师父和文道长却来责怪我们。”
尤况何等通情,自然知晓他真实的念头。说道:“二庄主勿忧,我与三江九寨众头领有旧,他们并不知我已另投明师。如能见机套出楚兴龙的奸谋,咱们庄里的兄弟,也能少些伤亡,岂不是好?”
那日拜师,卜为义也在当场。心想:“这小子扯谎做戏的本事了得,便如他师父穆其全那样精明,也吃过他的亏。此去虽然凶险,说不准却真有收获。”当即应允,替他指明一条上山的捷径,又告知三江九寨众头领歇马所在。
尤况先摸出怀里的短刀,割开一身新衣几个线头,再撕成参差之状。扔了束发的飘带,往泥潭里打一个滚,抹一些湿泥在脸上,做个落魄狼狈的模样。
三江九寨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黄脸壮汉,叫做陈充。武艺不强,却心思机巧,不吝阿谀。一言一行,都极称楚兴龙心意。也曾在其殴打尤况之时,帮腔助力。
二人见面,尤况先露惊喜之色,痛叙别情。陈充道:“你这小子,烧了书斋,还敢回来?把他绑了!”一招手,身后即有两名大汉上前。
尤况佯作委屈,诉道:“真是天大的冤枉!就是借我十颗八颗狮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做出这不要命的事。”
又编了个故事,言称是被韩天佐擒获绑下了山崖,带到了卜家庄。偶尔矫造一些细节,诸如韩天佐如何放火,如何知悉那里有个山洞,如何又怕惹人起疑,替自己换了衣裳等等。饱受折磨至今,才得楚兴龙解救逃得性命。
陈充心知,楚兴龙与尤况关系微妙。说是关爱,却时常拳打脚踢;若说憎恶,又许他在寨中自由行走,供他衣食。
轻易不敢害他性命,对尤况所言却也将信将疑。问道:“既说是寨主救了你,何不见他与你同来?”
“正要将此事告知头领,寨主和青乌教两个帮手都陷在庄里啦!”
众头领一惊,围拢过来殷情关切,都听尤况分说。
尤况续道:“寨主定了计,要里应外合拿下卜家庄。谁知卜存善早有预备,庄里埋伏了百余人。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寨主虽然手段了得,又怎能架得住敌方上百个高手一拥而上。好在寨主事先吩咐我来,又寻得一条小径,这才下山禀报众位头领。”
众人乍听此事,怒发冲冠。一个个提刀挂戟,都要带人杀上庄门,营救楚兴龙。
陈充道:“众兄弟且慢!寨主有言在先,一切行动,都以烟花为号。如今不见信号,想必并无大碍。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坏了寨主的大事!”
尤况见机附和:“是呀!咱们就这么冲上去,卜存善必下狠手,说不得更要害了寨主性命。”
三江九寨里终究是粗鲁莽汉居多,不懂什么布局谋划,行事不激已是难得,哪里有谁肯仔细思量。
都道:“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寨主落入敌手吧?横竖不是对头,倒不如大家伙儿杀上山去,一锅端了这个鸟庄!卜老儿若真敢害咱们寨主,便杀他合庄大小都来抵命!”
尤况暗笑:“人都死了,抵命又有何用?”说道:“众位头领休要烦恼,小人这里倒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