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冬。
刘和已经是尚书台的郎中,东海郡的太守在前几日举荐刘和为孝廉。现在的刘和算是天子近臣了,虽然官职不大,但有的时候还会因特殊事宜跟随天子参加朝会。
崇德殿。朝会,议政许久后,有人高呼:臣有要事禀奏。
或许是因为前面的议政很顺利,天子似乎心情不错,笑着说道:“陶卿有何要事?”
要奏事的大臣正是号称洛阳八公子中最具声望的刘陶,刘子奇,被太学诸生敬称为自李膺之后的天下楷模刘子奇。
“当今天下有钜鹿张角其人,以奉黄、老之道,建太平道。以符水予愚民治病,得信徒有百万之众。时时言黄天在上,天下大吉。可见其谋逆之心已昭然若揭,臣恳求陛下抓捕此人及门徒,否则此人若叛,则必然天下震荡。”
刘陶刚刚说完,另一人也站了出来,高声附议。
天子看了眼附议的人,顿时有些疑惑。因为附议的人是鸿都门学出来的乐松。鸿都门学是当今天子为了对抗太学诸生而新建的一所学府,里面以教授音律绘画,诗词歌赋为主。经学为主的官僚士子们一向看不起鸿都门学的人,认为是阿谀奉承之辈。为何今日身为太学领袖的刘陶会和乐松一起参奏?
天子眯着眼睛,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扭头向旁边的张让问道:“太平道?张角?”
张让躬身答道:“想来不过也就是传道之人,救的人多了些,在民间有些声望罢了。”
刘陶听完张让的解释,顿时大怒。“汝这奸阉,还敢蒙蔽天子?”
张让脸色一沉,冷声说道:“刘御史,朝堂之上,如此大声咆哮,乃是失仪之罪。”
“陛下……”
天子摆了摆手,不愿听二人争执。“众卿还有何要事?”
“陛下!奸阉乱朝,当处以极刑。否则朝纲不振,乾坤不明!”一声突兀的大喊,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刘和一看原来是同在尚书台的同僚杨琦,字公挺。此人出生于弘农杨氏,跟刘和还有点亲戚关系。刚进入尚书台的时候,这位杨大人还对刘和指点过一些处理政事的方法。
天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杨琦,神色不悦的问道:“杨卿,何以乱朝?”
杨琦大声说道:“陛下,这些阉宦之人,先有封谞假传圣旨,盗卖皇室之物。现如今刘御史向陛下禀奏国家大事,而阉宦竟然堂而皇之的在一旁欺瞒陛下。明明已是迫在眉睫之乱,却向陛下说无关紧要。这等行为还不是乱朝吗?”
杨琦说完之后,其余大臣纷纷附言上奏。
天子听了几句,心中有些反感。弹劾这些老中官的奏章,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呈奏一批,所以天子对此毫无惊讶之处。无非就是这些老中官们贪赃枉法,任人唯亲之类的事情。天子心里也清楚,只不过不愿处理罢了。
天子也明白,谁家门生故吏没有贪官污吏,无论是各州郡地方上,还是朝廷中央,这种贪渎之人数不胜数,重要的是这个职位上的人,是听谁的话。
这些门阀世族经营百年,势力庞大,要是没有宦官的势力压着,这些地方上的士人心里哪儿还有自己这个天子。
天子冷笑一声,心思也不知忽然转到了哪里,便向杨琦问道:“朕与先帝相较如何?”
杨琦看天子有意岔开话题,没好气的答道:“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
天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随即意识到这是一句反讽。意思是自己和先帝比起来不相上下,都不是什么明君圣主。没想到这个杨琦还是真是傲骨铮铮,在朝堂上当着自己,当着众大臣的面,还敢如此的讽刺自己。
天子的脸色一沉,不悦的反击道:“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