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屋瓦上水滴落下来,仿佛一道道晶莹剔透的珠帘。
庭中的石灯如雕塑一般,至于那几株桃树,则是只剩下枝干,陆纳与谢奕二人,隔着一道窗户,望着是庭中对饮商谈。
谢奕脸色愤怒还透露着不甘,却又无奈,叹息道:“使君,舍他非谁?这为西府献计之人,便是这个刘苏……哼,刘尹在北疆民间,养了一个好儿子!”
这个好儿子,褒贬不一,或许兼而有之。
首先,谢奕绝对肯定他的才华。
其次,谢奕又绝对讨厌他的人品。
因为他,在为西府效力。
陆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桓温的野心,世人不知,但他们这些士族中人却是能想到的,他又不愚钝。再者,这逼宫朝廷之举,也是实证了。
偏偏,这一计,居然就是出自那个翩翩少年之手!
良久,陆纳长叹一声,说道:“此子实乃人才,这一次他送令郎前来寻那许询求学,在郡学中与那祝七郎辩论天地仁义,居然以不义之说驳得那祝七郎哑口无言,又智高一筹迫使祝七郎承认构陷于他,这样的心计,说实话某也是生平仅见呀!”
“区区一个祝七郎,哪里显得出他的本事?哼!”不说起这些还好,一说起这些,谢奕便觉得胸中被巨石给堵住了一样,非常郁闷!他对陆纳诉苦道:“此子先前在东山,多番算计朝廷诸事。当时桓温北伐归来,本是大功一件,却奈何最后被氐秦大军掩杀败走而失了威风,朝廷也一直拖延不对他予以加封。于是桓温心中着急,为了此事,西府众人没有少聚伦策,但却无一人能献出良策来,就连盛德绝伦的郗嘉宾也绞尽脑汁,并无得益之计。直到后来,那郗超到了东山,只是见了此子一面,那奏请朝廷还都之计,便横空出世了……”
陆纳不禁皱眉:“谢公的意思,是说此子之才,犹在郗嘉宾之上?”
谢奕摇头道:“并非我的意思,而是郗超他自己说的。使君你可还知道一件事情?相传桓温去年北伐,在驻军灞上之时,曾有一人前来求见。此人一边扪虱,一边旁若无人与桓温总论天下大事,桓温但有请教,此人无不能对答如流。当时桓温说江东无一人能与此人相比,但此人最后却说江东有一个刘苏,何谈无人?使君,此子之才,自是不容小觑……但奈何,他不能为朝廷所用,不能为我等所用,故而必除之!”
陆纳大惊,起身道:“谢公,此言是否太过?”
谢奕怒道:“若留此子,只怕晋祚迟早不保!”
“一介孩童,如何能左右天下?”陆纳自然不肯。
不是陆纳有多么爱惜冉操,他和冉操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谢奕要求他惩治冉操,陆纳犯不着这样和谢奕针锋相对才是……
事情本来如此,可谢奕却要求陆纳除掉这个人,陆纳就做不到了。
不能杀冉操,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刘苏。
刘苏是谁?
刘惔的儿子!
也是刘惔,唯一的血脉。
有了这层身份,不论是谁要杀他,都有些困难了。
谢奕愤怒而起,他性子刚烈,指着陆纳就骂道:“竖子,安得如此?”
陆纳也怒了,问道:“谢公,敢问你要除掉此子,到底是因为晋祚还是因为私仇?我观谢公你潦倒至此,恐怕其中必有隐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