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身影在夜色里有抹异样的孤寂,昔日燃烧热情的火焰在今夜因着鬼魅而略显晦暗无光,长长的裙摆拖动着没有一丝尘埃洁净的光滑地面,玉足踩上冰冷彻骨的台阶,昨夜那场缠缠绵绵的细雨让它有些湿滑,但这不影响她继续往上走,只有十级,她步伐不快不慢,走上最上一级,裙摆却还漂浮在台阶上,台阶上似生起了烈烈大火。
门上挂着隐形的锁,她以手轻触,听得一声钥匙拧锁孔的声音,然后轻轻地,像门是纸糊的一般将其推开。
房间内一片漆黑。
只有她一身朱红的身影在慢慢的游走,仿佛世间最具魅惑的魂灵。
她感受到风雨在拍打着她的身体,一丝风代表一分恨,一滴雨代表一分仇,她听不见心里最深处的柔软呐喊,只有能触及的绝望与孤独,让她越走越快,赤足发不出声音,但她呼吸变得急促,朱红色的衣衫无风自舞。
终于,从外室走到了时莫语卧室的房门外,她“哐啷”一下将们推开,她敢保证,把门拆了时莫语也听不见。
拎起裙子,迈进去,手背在身后将门用力关上,玉手一指,几颗红色的蜡烛跳起了轻盈的舞蹈。她摘下披风帽子,露出了一张只属于武云白那张看起来清纯可爱的脸,却长着一双充满心机与仇恨的眸子。
武云白透过桂花图案的白色床幔,看到了正仰卧而睡,被子只盖住肚子,小嘴微张,不知在呢喃什么梦话的时莫语,嘴角还有丝类似羞涩一般的笑意。
武云白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苦,她轻启朱唇,一声无奈地叹息:“莫语姐姐,为什么不好好和阿竹在一起,还要被收养,否则,莫声哥哥也不会爱上你,而我,也不会变得这么坏。”
她说完将床幔掀起,坐在床边,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帕子“怕啦”一下甩开,那上面是武乐写的曲谱,她这才看到,却怎么都看不懂,更想不出可以用什么乐器演奏,但这并不要紧,她只需要按照武乐的吩咐,将其盖在时莫语的脸上。
下一刻,时莫语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帕子轻柔地盖在她脸上,并未掩住她的鼻息,等她逐渐的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武云白用拇指和中指捏起帕子中间,在她脸上来回飘了数次,直到时莫语稳定下来,眼睛上浮着一层泪,她才停下来,安静的坐在那,等待时莫语接下来的反应。
时莫语眉头紧紧地皱着,双手无力的抓着身下的床单,额头,鬓角,都被突袭而至的冷汗浸湿,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然后咬着牙,好像在承受着某种痛苦,武云白看到了她面色上的不安,像浪人游走在荒芜之处的那般无助,她需要有人帮她一把,武云白深知自己就是此时此刻唯一能帮她的人,但是,她心中的怨恨让她只能袖手旁观。
终于,时莫语平静下来。
但接下来,令要有准备的武云白惊诧万分的一幕出现了。
时莫语的腰部仿佛突然蓄满了强大的能量,在武云白根本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冷不丁坐起来,眼睛睁开,目光温和地问:“需要我为你弹首曲子吗?”
武云白调整了一下呼吸:“需要。”
“哪一首?”
“勾魂曲。”武云白毫不犹豫。
时莫语双手抬起来,闭上双眼,武云白什么也没看到,却听到一声声古筝独有的声音从她身前倾泻流淌,或涓涓细流,或巨浪翻飞,忽高忽低,那是一种她从未听到过最奇妙也最让人感到苦痛的曲子,她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强忍着把它听完了。
武乐说,必须听完,否则将会半途而废。
勾魂曲只有半刻钟的时间,武云白却感受到了度日如年。
传说,勾魂曲勾心,勾魂,果然名不虚传,她听了真是越发确定自己已经爱时莫声不可自拔。
因此,她心里的恨意像火堆里添了干柴,越燃越旺。
时莫语弹完了,手儿并不垂下,而是紧紧的抱住自己,死死的咬住嘴唇,然后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浮在眼睛上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腿上,像火星子一般烫地她不住的打滚躲闪,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啊”的尖叫,那是世上最高的嗓音,最凄厉的叫声,让武云白情不自禁地蹙紧眉头,还好外面没有人能够听到。
她也不想听下去了,但这个过程必须持续下去,就似看笑话一般冷笑了一声,拉上床幔走了出去。
时莫语隐隐约约听到了关门声,但她没有最完整的意识,她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
她挺尸一般的躺在床上,却有眼泪不断的冒出来,滑过下巴,流到脖子,沁凉地感觉让她缩了一下身子,侧身,脸朝外,整个身体蜷缩地像一只幼小的小动物,窗子被风吹的发出一个微不可闻地声响,她却想听到了霹雳惊雷,浑身颤抖不止,巨大地恐惧裹挟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
她心里就快难受死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
和阿竹订婚到现在,三十天,这是第三次了,这次比上两次更痛苦。
她身上又冷又痛,心像撕成了碎片一般,这碎片又在狂乱的切割着六腑五脏,切割着全身上下的血脉筋骨,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她不敢告诉阿竹,她不想活了,她知道,她这是为了寻找三大乐章,不让武乐城毁灭,必须忍受的痛苦,但是,她实在实在太难受了,这三次,弹完勾魂曲,都让她如同走进了炼狱,折磨地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灵魂,她唯一仅存地一颗爱着阿竹的心,似乎也一点点被无情的摧毁。
时莫语幽魂一般的下床,摇曳的烛火好像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安安静静地矗立,连蜡液都不敢淌,在烛芯旁就凝固了。
时莫语拿起了一个褐色的琉璃杯,透过透明的杯底看火烛,那隐隐约约跳动的生命让她有丝犹豫,下一刻,还是将琉璃杯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她捡起一个碎片,放在手腕上,突然,她听到了段洛冷如清泉地嗓音:“阿筝,我们就快在一起了,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