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台上躺了多久,只是涣散的意识有一瞬间被聚拢,但很快就被暗黑无底的巨大漩涡一网打尽。
她被拖入深渊,无人救赎。
恍惚中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过往人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再看那些她倒好似成了一个局外人,无悲无喜只剩麻木。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住
四下又变得空茫,下坠速度也加快,恐怖的失重感中,南栀猛的睁开眼睛,但双眼一下被灯光给刺痛。
她想抬手遮一遮眼睛,可是用力挣了挣才发现右手完全动不了。
下意识就要换另一只手。
“醒了?”
手才微微抬起就被人给握住,视线尚未恢复清明,耳朵却已经准确识别出这个声音。
一时间,南栀原本就难动弹的身体更加僵硬起来。
过后,眼睛渐渐适应了病房里的灯光,视线所及之处,男人略显憔悴却依旧矜贵无二的脸映入眼帘。
南栀突然就想起一件事。
其实她眼光有点刁钻,这种刁钻源于从小到大看惯了慕明朗那张如同上帝宠儿般的脸,十四五岁的时候班上有人早恋,她和林茵吐槽过,别的不说,以后她男朋友或老公的脸肯定能被慕明朗甩出十八条街。
那时候慕明朗依旧对她冷冰冰,但她心里他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那时候,她想不到有一天兄妹会彻底决裂,就像她也没想到,后来自己情窦初开爱上的这个人,皮囊竟比慕明朗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栀微微出神的这会,有只大手探上她额头。
“感觉怎么样?”
耳朵里,顾非寒嗓音沙哑却关切而轻缓,“你两只手暂时都动不了,想要什么和我说。”
他没说她的手为什么动不了,南栀微微侧头,余光瞥见自己右手上打着厚重的石膏。
“骨折了。”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及时开口。
南栀收回视线,同时想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抽走。
但没成功。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难以同他抗衡。
“手上还在输液,不要乱动,嗯?”他离她很近,即便声音不大,话末浅淡到有些不明显的尾音还是清楚传进她耳朵。
南栀皱眉,但到底没有再挣扎。
其实输液袋里药水已经没剩下多少,也就过了十来分钟,他按床头呼叫铃让护士进来拔针时说了句,“让安医生一起进来。”
外头很快传来敲门声。
得了应允,安医生和两个护士一块进来。
拔了针,压在针孔上止血的棉球顾非寒接手按着,病床另一边,安医生仔细做着各项检查,病房里一时安静的不成样子。
检查完毕,安医生微松了口气的收起听诊器,“情况良好还算稳定,顾太太,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南栀摇头。
见状,安医生眼底反而微微浮上一丝凝重,从医多年的敏锐直觉来看,躺在床上的这个患者状态很不对。
她太安静了
或者说麻木。
昏睡近四天,麻药药效已经完全过去,按道理说她应该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才对,可是她没有。
或许是因为
安医生想到四天前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南栀身体里取出的那个虽但原本已经可以成活,却在腹中就已经了无气息的男胎,一时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顾太太,如果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顾先生。”安医生忍不住又叮嘱。
南栀眼底无半丝光亮,却也听见了安医生的话,“嗯。”
从刚刚检查到现在,南栀并无半丝不配合,安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抬头和病床另一侧的顾非寒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顾先生,顾太太刚醒来,身体还很弱,如无必要尽量不要下床,另外,饮食的话顾太太暂时只能先吃一些流食。”
当着南栀的面能说的就是这些,剩下的只能找机会和顾非寒单独说。
安医生领着护士出去之后,病房里又剩下南栀和顾非寒两个。
不知道具体时间,南栀盯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天空发起呆来。
“饿不饿?”
脸侧一缕发丝被一只大手轻轻别到耳后,然后他的手就这么停在她耳边没拿走,“要不要喝一些粥?”
床头柜上装在保温桶里的粥还是热的,就是备着给她醒来后喝的。
他的手与其说停在她耳侧,不如说是贴着她侧脸,南栀下意识想避开,但却避无可避,毕竟她现在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只是视线到底从窗外收了回来,看向他时眼底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疑惑。
大概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者说,这个时间他不该去守着罗湘湘么?
心底这个疑问一闪而逝,她眼底那点疑惑也很短暂,罗湘湘的事情他必定是放在首位的,还用不着她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