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猜想,那大概是那年轻人休息的地方。
既然一路无人,裴安的胆子也渐渐大了些。她的脚步虽仍然很轻,落地无声,但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已经不若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现在她都是随手一推,看到里面没人便也不进去查看了,直接再开下一扇房门。
裴安快走到船舱尽头的时候,有一个拐角。裴安正要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却听到人声,吓得裴安倒吸一口冷气,马上退回来,紧紧地贴到了拐角的墙上,手上还捏着暗夜销魂弹,只要稍有不对便把暗夜销魂弹摔出去。
只听得人声道:“唉,大胖这烧伤了,咱们开了门,不会被上头怪罪吧?”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这……人命关天的事情,上面应该不会吧?”
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唉,他们要是在乎这个,就不会干这行了……要我说,我们就不该开门。不开门,死大胖一个;开了门,我们全都得死!”
“二胖,怎么说话呢……”
裴安冷静下来仔细去听,发现这声音的位置是固定的,说话人并没有往她这里走来。她这才谨慎地从墙角走了出来,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稍往前走,便看见了她前面的有一个舱房门开着,门里还散发出昏黄的烛光。
裴安走到那扇门旁,打算继续听一听,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情报。
说话声还在继续。
“我说的有错吗!你们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只不过你们这群懦夫不敢看人死在你们眼前才开门而已!”那二胖似乎是火气上来了,语调越来越高,音量也越来越大!
另一人似乎也被他的态度所激怒,吼道:“二胖你给我闭嘴!大胖是你嫡嫡亲的大哥啊,你就忍心让他死在你面前?那些年大胖带着你跑江湖的事情你都忘记了是吧!”
二胖不服气地吼道:“当年我既然没死,那都是老天爷不让我死!我现在还活着那是老天爷赏我饭吃,跟大胖有什么关系!要是阎王爷要收我,那十个大胖都护不住我!”
裴安只听得“啪”的一声,大概是另一人打了二胖一耳光。又听他吼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你当年病了,是谁抱着你去每一家药店下跪磕头求大夫救你!你当初病着没法讨饭,又是谁讨到半个发霉的馒头都要掰一半给你吃!你竟然说这跟大胖没关系?我现在就替大胖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这样说话!”
房内安静了一瞬,裴安就听得二胖吼了一声扑了上去,道:“大胖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然后室内便传来了嘶吼扭打之声。
虽然听起来是没法从里面获得什么情报了,不过裴安还是有点挪不动脚。
她还是挺好奇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的。
过了一会,室内扭打声渐息。裴安觉得室内二人只顾着扭打,估计也没有心思往门口张望了,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得室内,一个白白胖胖的青年骑在另一个枯瘦老人的身上,不住地用拳头捶打着老人的胸口,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大胖都没对我动过手,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老人看起来身体本来便不太硬朗,被这么个大胖子往身上一坐,简直气都要喘不过来了,看起来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但二胖不知道是已经有些癫狂,还是根本不在意,仍然继续捶打着老人。
裴安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打向二胖背后要穴。考虑到他身上那一身白肉,裴安还特地下了重手。
果不其然,二胖应声而倒。而那老人,裴安觉得他短时间内也爬不起来了,便放心大胆地往前走,打算去看看那异兽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战马。
但就在裴安迈开步子的时候,她诧异地看到那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握住了桌上的一把匕首,然后走向二胖,一下一下用力地往他身上捅,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我今天,就要看看阎王爷收不收你……没有了大胖,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
裴安目瞪口呆,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阻止这老人。但裴安只要想想这二胖刚刚的所说所为,便觉得这二胖死有余辜,实在是不值得去救。
虽然她如此想,却还站在原地,迈不动脚。
那二胖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捅了数刀,黄黄的脂肪同和红红的血便一起流了出来。二胖似乎是痛得没法开口讲话了,张开嘴要喊,也只发出了“嗬嗬”的气声。
以裴安的经验来看,这二胖身中数刀,没人为他止血包扎的话,必死无疑。而那老人呢,看他气色,便知道刚刚他能站起来捅伤二胖,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裴安在心中叹了口气。门口那大胖被她这么一烧,便是能活下来,身上也会有多处烧伤的痕迹。以前君谨便和她说过,那么多伤痕里,烧伤是对一个人影响最大的。君谨还举了个例子,说他以前有一个朋友,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人也很有能力,前途无量。只是有一天晚上他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火,他的书房顷刻间便烧了起来。后来人虽然救了出来,可是全身烧伤。在这之后,他整个人都垮了,不久之后便自杀了。
刚刚那大胖烧到了哪里裴安也没有细看,只是依稀记得烧伤的痕迹主要在那大胖的身上。
虽然如此,裴安想,应该也会对这大胖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吧。便是不说那大胖,这二胖和老人的死,跟她可脱不开关系。
裴安虽然素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是她无意之下便害了两人性命,内心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裴安掐了自己一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往前走。如果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无功而返,那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