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2)掌刀江湖首页

裴安直起身子,把三个茶杯都拿得近些,方便她查看。

离着躺椅最近的应该就是乐正所用的茶杯。裴安把茶杯端到面前,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只毛笔伸进去搅一搅后在桌上随便涂了几画,之后她把毛笔一丢,用指尖轻触桌上的液体,在桌上的液体稍微湿润她的指尖后便收回指尖,不太自信地做出判断:“这个触感……应该是水吧?”

实在是不能赖她过于小心谨慎,毕竟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裴安又瞟了瞟君谨,看到君谨正背对着她之后,快速地舔了舔指尖。

确实是水不错。

毕竟无色无味能溶入水中的毒药是少之又少,乐正若只喝白水,确实能大大减少被毒杀的几率。

裴安又拿起另外两个茶杯细细察看,发现这两个茶杯中装的都是一样的雀舌茶。

裴安记得雀舌茶是天山的特产,寻常见不着,乐正府上怎么可能会用雀舌茶来待客呢?

这雀舌茶,十有八九应是柳夫人带来的。而这与柳夫人同饮雀舌茶的第三人,会不会也是天山来客呢?

而入了乐府的天山来客,除了柳氏夫妇,难道还有第三人么?

裴安把君谨唤来,对他说了自己的猜想后,君谨方缓缓道:“如此说来……我去与乐管家缺人一些事情,你好好地在这里,不要乱动。”

裴安嘴上虽然答应得好好的,一听不见君谨的脚步声后她就从这躺椅上跳了下来。

也不是裴安脑后有反骨,不与君谨对着干便浑身难受,她只是不愿君谨把她当小孩对待,她想要让君谨知道她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江湖侠客了。

那么在这个时候应当如何向君谨证明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呢?

裴安认为答案显而易见,便是找到百面谱!

裴安想,这百面谱乐正既要随时翻看记录,又要藏得严实,那么必须是要藏在一个既触手可及又不为人知之处。

裴安环视了一圈,嘴里念叨着:“既触手可及又不为人知……”

乐管家似乎只是收走了乐正的尸体,并没有动其他的东西。所以剩下的一切似乎都保持着原样。包括桌上的三个未饮尽杯中茶水的茶杯,和乐正死后掉在地上的木质拐杖。

拐杖?

看到拐杖时,裴安眼睛一亮。

如果这拐杖是中空的,那么不就是一个既触手可及又不为人知的隐蔽之地吗。

裴安拾起拐杖,曲起中指敲了敲————是中空的。她又把耳朵贴上去,晃了晃————有声音。

百面谱会不会就藏在里面?

裴安仔仔细细地把拐杖从头到尾地摸了一遍,没摸出什么机关来,她不信邪,一遍又一遍地摸,可实在是什么都摸不出来,气得裴安把拐杖往地上一丢。

“啪嗒”

拐杖应声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中间的空洞。里面就正放着一卷册子。正是百面谱。

裴安看着百面谱,神色有些复杂:“很容易就找到了嘛……我早该把这破烂玩意往地上丢几次的。”

此时,裴安听到了门外君谨的脚步声正在逼近,吓得裴安一下子就窜回躺椅上闭目躺好装死。

君谨推开门进来,把房内的状况收进眼底,大致猜出刚刚都发生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想道:安安还是孩子气。

君谨也不出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百面谱,快速地翻看起来。

裴安悄悄地睁开眼睛,发现君谨没有什么表示,便滑下躺椅,快步走到君谨身旁,踮起脚想要一窥百面谱的内容。

君谨瞪她一眼,还是把百面谱翻到第一页,以裴安的阅读速度为标准为她翻页。

只见上面写道:“凡易容改面,皆不为一劳永逸之事。轻者,或五年十年之后,面容损毁,难以复原;重者,三两月之后,便难以辨认原先样貌。以我之技艺,或可维持易容十年不损,十年之后,若调整得当,又可维持十年,如此往复……”

裴安对乐正的随笔不太感兴趣,径直催着君谨向后翻,翻到乐正记录客人名字的部分,一目十行地看着。

在她翻看到熟悉的名字时,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怎么会!”她把手指移到相应的位置,逐字逐字地念道:“万潇湘,完全更改面容,易容后名为柳氏……慕冲虚,完全更改面容,易容后名为……柳冲虚!”

君谨也颇为惊讶,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回到客栈后,裴安难以抑制住内心的震撼,不住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嘴里不住道:“怎么会这样……”

老实说,若不是被君谨拦住,裴安现在就想冲到柳清虚面前问个清楚。

问他到底是多狠的心,才能把慕蒹葭弃之不顾?

慕蒹葭可是裴安心尖上的人,哪怕慕蒹葭轻轻皱了一下眉,被裴安看见了都要心痛,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呢?

裴安简直心痛得难以自抑。

还是君谨打破了裴安狂躁的状态,只听君谨问道:“安安,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裴安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恶狠狠地抓起桌上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掼到桌上,怒道,“我看啊,这柳清虚肯定就是幕后黑手!乐正是他杀的,柳夫人也是他杀的,甚至于多次对我们的夜袭都是我们的手笔!”

君谨仍然十分冷静地道:“不可血口喷人。”

裴安怒道:“我哪儿血口喷人了!我有证据的!”

君谨问道:“证据是什么?”

刚刚裴安不过一时气急,为了争那一口气才一时嘴快,现下君谨这样一问,她不免一噎,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唔……嗯……百面谱便是证据!”

虽然百面谱是她一时情急随口嚷出来的,但是说出来稍冷静一些后再想却也不无道理。

听得裴安道:“那杀千刀的柳清虚便是在十年前改换的容貌,到如今恰好是百面谱上所说的容貌损毁的时候,为了避免别人看出些什么来,也为了他自己还有脸见人,他只能去找乐正。谁知他带着柳夫人千里迢迢找到乐正,乐正却说这他也无能为力。柳清虚一怒之下便杀了乐正,在冲动过后他害怕别人发现是他杀的人,便想嫁祸给柳夫人,便将乐正的尸体做了一番伪装。在回府之后,他害怕柳夫人会揭穿他,便又想杀柳夫人灭口,便有了那老汉行凶。他又害怕只来一个老汉杀不死柳夫人,又在柳夫人的药上做手脚,哪里料到咱们又请来了蒹葭姐姐,狠狠地挫败了他的阴谋。后来,他知道我们在查这件事情,既害怕我们查出真相戳破他的假面,又担心我们找到百面谱,便屡屡对我们下手。可是那陈盼却是个不济事的,最后只得他亲自出马……”

君谨轻咳一声,打断了裴安的话语,道:“安安,你说的这些,除了柳清虚便是慕冲虚这一点有据可证,剩下的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

如此听来,裴安却不服气了,争辩道:“你可又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刚刚说的,都是有证据的!比如说柳清虚来找乐正氏因为他的脸坏了,证据便是他的脸!我们数次与他见面,哪一次他的脸不是僵硬至极连个表情都难做?哪有人的脸会是这样的!然后便是乐正的尸体。乐正的尸体上是有一个十分粗糙的伤口,凶手是从这个创口中挖出了乐正的心脏,又把乐正的心脏剁成了肉泥。可若凶手开这个口子只是为了剖乐正的心,又何必开一个那么深的口子,就像是把乐正捅了个对穿一样呢!只怕是柳清虚先用剑把乐正捅了个对穿,后来为了掩饰剑伤的创口才要如此做。而至于那老汉,你想一想那天的情景。一个正常人,听到自己的妻子生命垂危,会像他那样冷静又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慢吞吞的吗?”

君谨叹了口气,道:“虽有了少许证据,但还是推论居多。”

这次裴安无话可说了,只得气鼓鼓地又喝了一口茶,反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能指认那柳清虚便是杀人凶手么!”

君谨道:“我手上的证据虽比你多些,但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裴安嘟着嘴拉长了语调,道:“那————可怎么办?”

君谨缓缓道:“我们手上虽有一些证据,能零星的证明一些事情。比如,那天杀死陈盼的应当就是柳清虚。”

裴安奇道:“你又是如何得知?”

君谨轻轻地拍了拍裴安的脑袋,道:“莫打岔。可是我们仍然没有办法证明就是柳清虚杀死了乐正。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想办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裴安撇撇嘴,道:“柳清虚或许不聪明,但我也不觉得他会笨到这个地步呀。”

君谨道:“至于如何让他露出马脚,还要请慕姑娘出力了。”

裴安霍然起身,坚决道:“我不同意!蒹葭姐姐本便为那混账玩意儿的死讯所苦,这些年好不容易渐渐放下了。若是让蒹葭姐姐知道这玩意儿不但没死,还是故意假死丢下她,蒹葭姐姐得有多伤心啊!”

君谨无法,只得安抚裴安:“安安,这种事情,还是让本人知道比较好。我认为慕姑娘有权利知道她养父究竟做了什么。”

裴安咬着唇皱着眉,愤愤道:“可是!可是!蒹葭姐姐会伤心难过的!反正我们已经知道柳清虚就是凶手了,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反正我们是江湖人士,又不是衙门审案还要搞罪证确凿那一套!哪怕是你以前做锦衣卫,难道每次抓人都是罪证确凿了再下手么!”

君谨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思自己过去是不是对裴安太过于宠溺了。他只能板起脸来,沉声道:“不错。我过去做锦衣卫时,只是听令行事,有无证据根本毫不重要。也因此,我错杀了不少无辜之人。直到此时,我仍在后悔,若是我当初能够稍做调查,便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之人因我而死。安安,我们在江湖上查案,确实是不同于府衙断案。府衙断案,若你自认无辜,你还可以找机会再次伸冤。若查出你确实无辜,大家便不会再抓住这件事情不放。可我们江湖人断案,若是认定了一人是凶手,往往便是手起刀落,便是此人无辜侥幸不死,凶手的阴影也会一直笼罩在他身上,成为一个污点。后面的日子里,除非是死人复生来为他洗刷冤屈,不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更有亲密者,还会与他说我们江湖人士,杀个个把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般扭扭捏捏惺惺作态不承认,才让人看不起呢!”

君谨拍了拍裴安的肩膀,让她莫要插嘴,继续道:“为什么衙门先说你有罪,再说你无辜,大家便相信你无辜;而江湖人认为你有罪,便不会再更改观点?大约是因为,衙门审案,都是证据说话。而江湖人的所谓查案,不过是意气用事罢了。既是意气用事,自然无据可证。那么你说你无辜,又有谁会相信呢。便是因为如此,不知让多少英雄好汉被迫蒙羞……所以安安,我们查案,一定要讲求证据,如此方能不冤枉一个好人。”

裴安听完后,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我还是不同意把这件事情告诉蒹葭姐姐。”

君谨叹道:“安安,这样的事情,你不能替慕姑娘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