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宛娘来寻我。
许是昨儿夜里睡得太晚,今日起身后便觉着头昏昏沉沉的。宛娘端了碗参汤来,道,“娘娘的身子骨太差了,又不喜喝汤药,婢妾的参汤虽比不得宫里头,却是娘娘打小就喝惯了的。”
我笑道,“宛娘的手艺,宫里头可是喝不到的。”
宛娘一脸笑意地看着我,道,“娘娘素日喝不到的,便就在这几日多喝些。”
我虽没什么胃口,却也不愿辜负宛娘的心意,一面喝着参汤,一面,却又想到了近日来阿丑的反常,我问宛娘,“阿丑回京后,可还好?”
闻言,宛娘难得地皱了眉,低声说着,似是话中有话,“娘娘也觉着,他,同以前不一样了吗?”
“他随祖父征战沙场多年,为北汉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未及弱冠就官拜大将军,这自然是寻常人求不来的富贵。”我将碗放到一旁,摇头道,“可从前的阿丑,却不是这样的,从前的阿丑,连匕首都拿不起。”
宛娘握着我的手,道,“婢妾是看着娘娘和将军长大的,再了解你们不过了。娘娘说从前的将军不在了,诚然如此,那么从前的娘娘呢,又还在吗?”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宛娘,却听得外面丹云道,“娘娘,少将军来了。”
宛娘看着我,笑了笑,笑着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的。
阿丑走进来,见宛娘在,便道,“你们在聊着什么?”
宛娘道,“自然是女儿家之间的事。”
阿丑假意叹了口气道,“那我来得倒不合时宜了。”
我望着宛娘,总觉得她还有要说的话未告诉我,她是否,是知道了什么?是何缘故,竟连阿丑,也成了她所忌惮的人了?
宛娘笑道,“你这么早来看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阿丑亦是笑着摇头道,“阿姊难得回来,做弟弟的,总归还是要多陪陪她的。”说着,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认真道,“我也同阿姊有私房话要说。”
宛娘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向我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我打趣地问他,“你能有什么私房话要说?”
他看着宛娘离去的身影,道,“私心里,不过是想同姐姐多处些日子罢了。”
“宛娘又不是外人。”
他摇摇头,也不说话,端起桌上的参汤正要喝,我打开他的手,道,“没规矩,这是姐姐的参汤。”
“姐姐和我还分彼此吗?”
我看着他固执的模样,和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的。许是我多心了。我伸手去捋了捋他额头垂下的碎发,轻声道,“不要再去殿下那里找不快了,你们一个是我最亲的亲人,一个是我要相守终生的……”
“姐!”他厉声打断了我,顿了顿,又柔声道,“很多事情,都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你指的,是哪些事情?”
他摆摆手,道,“你能与我说说别的事情吗?”
我看着他不耐烦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生人。征战沙场多年,他的眼眸,多了几分戾气,这恰恰是我最怕看到的。临行前,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京城贵公子。可自他回来后,我不得不承认,这个阿丑,虽还有着些许从前阿丑的影子,可更多的,却是我不愿见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