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父亲走后,扶瑄亦自书房离开,不知为何,虽与初梦分离许久,而她此刻处境必是危急,可扶瑄并不急迫去寻她,自然他心中也有所觉察,初梦亦刻意回避着他。
思来想去,也未知思索出了些何物,只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仍是走回了长公子屋苑。
抬眼望去,长公子屋苑仍是张灯结彩,那檐下喜灯已燃尽了烛,未有新剔,少些光亮,但赤色朱华,配着那锦缎彩绸,光鲜亮丽,仍是一派喜庆繁荣之貌。扶瑄低首,又瞧见身上同是彰显喜庆的金锦祥云纹朱色锦袍,上头血渍已凝做黑块,腥气颇重,不禁心生梳理荒谬之感来。
昨夜星辰,昨夜浮华,昨夜妙音,昨夜杀戮,火然泉达,宛若梦境。
正出着神,身边行径一串碎步轻点石板的声响传来,一瞧,原是一小队婢女正端持着一套簇新乌色官式制样的袍子往前头匆匆行去,小队经过,便有阵阵檀木熏香气息幽然传来,混杂着扶瑄本身那股血腥之气,颇是奇异。扶瑄不必思量,便知那是送去给父亲谢安的,昨日风波撼天动地,今日建邺城中流言蜚语必定沸沸扬扬,谢安承作主家,必定得给皇帝一个交代。
不必思量的还有,初梦此刻定也叫父亲谢安禁锢起来了,但必安全,莫说扶瑄此刻不想见,若想得见,亦见不到。
“兄长兄长”
扶瑄揉揉惺忪之眼,恍然惊觉方才竟在长公子屋苑前的石阶上睡着了。
“锦庭,有何事么?”扶瑄那混沌似还未醒,下一弹指便又惊呼,“是何时辰了?初梦呢?父亲呢?”
锦庭面露难色,支支吾吾,扶瑄心觉不妙,只听锦庭道:“兄长你莫慌张你需先是应承,耐心将话听完,可好?”
“说。”
“初梦姑娘定了绞刑”
“”
“扶瑄兄长你莫跑啊,听弟弟把话说完兄长!兄长”
谢安书房的门沉闷一声由人踢开,虽有所预料,但仍惊了里头之人陡然心头一颤。谢安回首,只见扶瑄立于门口,他身后极亮,便叫谢安瞧不清他容色,只听得一通气势汹汹之言:“父亲!初梦为何是谁定的主意?!”
谢安不慌不忙,只作平常般凌冽肃然,提起一盏慢饮了一口,道:“瑄儿么?进来说话。”
扶瑄又“砰”的一声将门合上。
谢安似毫不为身前慌乱无力之举所扰,只以他一贯肃然口吻问:“是锦庭去知会你的么?”
“人命关头,事已至此,问是谁告诉瑄儿的,重要么?”
“锦庭这孩子。”谢安叹道,“我谢家的子嗣怎都如此重情义,将那情义看得比法则道理都高。我本以为锦庭与你不同,是个守礼守节之人,不曾想,你兄弟二人骨子里是一般秉性。”
话音未落,扶瑄“噗通”一声忽的跪下了,那染血的华袍未换,袍沿本是细腻柔软,此刻却因沾了血而板结沉重,直直地坠在了谢安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