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抬头望去,就见数十虎贲卫士簇拥着一名中年文士走进殿来。
他立即认出来人,正是当初将自己送到此间的李儒。据宫中传言,李儒如今已经高居郎中令一职,却不知对方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李儒见弘农王面露疑惑,不由笑道,“当初既然由李某送殿下来此,如今自然还由李某送殿下离开,此谓善始善终!”
刘辩身在帝王之家,对宫中倾轧多有耳闻,心思何等敏感,听到“善终”二字,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
“事到如今,本王对董相国还能有甚么威胁?”刘辩语声微微颤抖,问道。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机虽然渺茫,但无论如何,他总要争取一下。
“殿下的身份,就是威胁啊!”李儒幽幽道。
他出身西凉边地,虽然智计过人,却难有出头的机会。正因如此,李儒对帝王将相、勋贵门阀的子弟,隐有仇视之意。
凡此种种,皆有前因!
“关东众人,可是以本王的名义起兵?”刘辩问道。
他虽被软禁在嘉德殿之中,却也从往来的宫人口中,得知关东群雄举兵之事,这才有此一问。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李儒眼中精光一闪,蓦地喝道,“来人,给殿下献上美酒!”
对方若非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只怕连这番谈话也不会有。
自古以来,权臣对待失势的帝王皇后,多少会留几分颜面,以酒鸩杀,正是常见的手段。
李儒话音刚落,人群后面转出一名内侍,手捧制作精美的酒壶,来到弘农王刘辩身前,正欲动手灌酒。
“本王自己来!”刘辩一把拿过酒壶,自嘲道,“十几年来,无论做任何事情,总是有人代劳,这最后一件事,本王不想依然如此!”
李儒闻言,微微变色。
“但愿下次投胎,不再生于帝王之家!”事到如今,刘辩反而不再害怕,举起酒壶,尽数倒入口中,“真是好酒!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小,很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是那张稚嫩的脸上,仍有笑容残留,其中似有解脱之意。
眼见弘农王饮鸩自尽,李儒心中不但没有最初的得意之情,反而生出几分烦躁,匆匆吩咐道,“以诸侯王之礼,厚葬北邙山!”
随即转身就走,刚出殿门,他又停了下来,冷声道,“此子到底曾为帝王,死后不能太过寒酸。嘉德殿内侍,全部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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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城外伽蓝寺。
董白心中烦闷,却无人可以述说,不知不觉之中,就来到了伽蓝寺中,找到住持高僧支娄迦谶。
“小施主心存仁念,善哉!善哉!”支娄迦谶合什道。
他听罢董白的一番倾述,自觉对佛法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释尊曾言众生皆可成佛,果然童叟无欺。董卓那棵毒瘤丛生的老树,不也长出了董白这株清新俊逸的枝叶?
“昔日与陆哥儿、夜叉瞳之诺,只怕难以践约了。”董白轻声叹息道,“他夫妻二人固然会与家父为敌,在下也未必能够一直保得寺中平安!”
如今董卓权利熏心,治国无道,又打算鸩杀弘农王,纵然能够显赫一时,但早晚必将败亡,届时战火蔓延,京师内外只怕无一幸免!
支娄迦谶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释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