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华看着羿尧一番动作愣神间,羿尧已在半空中把马车踢开落地后便一把把锦华紧紧的拥入怀中,两支大掌因太过用力不禁捏的有些骨节发白,隐隐有些颤抖,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微闭着眼睛,口中不停的轻声念着,“锦华,有我在,别怕,别怕……”语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也不难听出里头的害怕、恐慌。
而锦华自方才见到的场景中回神才想起自己竟是显些命丧此处,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绕是她平日里再淡然从容,那也是自小养成的性子,首次历经生死之事哪能不惊住,哪能不后怕。当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中,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安定,仿佛有了他在,再多的危机也能化解一般。不过想起方才转身看到的那一幕到底还是有些心惊胆颤,若是他来不及踢那一脚,不只是她性命难保,重伤于他都是轻的,但是听着他一副安慰小孩子且语无伦次的同她说话心里有些想笑又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天下间也只一个他能如此害怕她有丁点闪失,也唯有一个他这样忧着她,不顾自身安危护她周全。
久不听见锦华的声音,以为她真有点什么,遂连忙放开怀抱,双手扣住她两边手臂,满脸忧心神色把她从脚到头看了一遍,才对着脸色有些发白的锦华紧张的问道:“可是哪里伤着了?”
看着他这番神色锦华为了能让他安心不由得轻轻一笑,柔声回答他的话,“我并无大碍。”可她不知她苍白着一张绝色小脸这样笑着有多纤弱,以至羿尧双手都不敢太过用力,唯恐一用力使她更添柔弱,心中怜惜悔痛异常。
两人不过几语,跟来的众人便从羿尧那飞身一踢中回神,也无暇顾及羿尧一向淡漠的人脸上竟也会有害怕神色出现,纷纷上前看着锦华有无伤势。
琉雪一脸后怕、担忧神色上前蹙眉对着锦华略带哭腔的说道:“姑娘你吓死奴婢了……”
锦华不语只对着她轻轻一笑,以做安抚,大约琉雪是想起了元明方丈当初的话,不然何至于语带哭腔。
这时一侧两手捧着糖葫芦的毓灵这才自呆若木鸡中回神走上前,她眼眶泛着红,瘪着嘴,一脸后悔不跌的神色对着锦华哑声说着:“对不住,锦姐姐,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拉你来,你也不会……”
锦华拍了拍扶着她琉雪的手,琉雪会意,低垂着头退至一旁,锦华这才走到毓灵身前,脸色依旧苍白,愈发显得整个人羸弱不堪,她对着毓灵展颜一笑,语气轻柔,有点像哄幼童,“不怪你,便是没有你,那马车也会从别的方向向我驶来,你可明白?”
毓灵点点头,本想抬袖擦擦已溢出来的泪珠,猛然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罪魁祸首”,连忙伸手往前一扔,红色的糖葫芦恰巧掉在马嘴里吐出的血红上,两种颜色竟有些相近。
锦华在这边抚慰着毓灵,剩下的几人或观察已破碎的马车,或凝眉打量层叠躺在一起的两匹马尸体,或沉思着看向马车跑出的那条巷子。
羿尧早在众人至跟前时便已恢复了往日神色,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如玄铁寒冰般浑身冷然叫人不敢接近的气势,剑炎正在身后查探马匹有无异样,羿尧负手而立于出事前锦华站着的位置,转眸望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一一眼带锐利看过,而凡是被他眼神扫过的人皆忍不住往后瑟缩一步。见无人异样便把目光聚集在周围各三层或五层的酒楼、茶楼与客栈大开或半开的窗口,帝都太过鱼龙混杂,想要锦华出事或是想要东宫出事的不在少数,对方既然对时辰掌控的如此精密,想必定然是在附近观察着他们已寻求最佳时机。
突然,羿尧目光凝在他右手边斜对面的一栋五楼客栈上的四楼一间厢房中央朝这边半开的小窗口,那里一闪而过一片冰蓝色的衣角,侧头看了一眼客栈的名字,随后便看着前方一片虚无处皱眉思索着。
把毓灵情绪抚慰好后,锦华转身看着周围几人均是一脸严肃神色心中暗叹一声,方才那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早在羿尧一脚踢翻马车便已扛着草柱慌忙走了。
这才是大婚第二日呢,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城主之女,奉了皇命成为太子妃,便是羿尧独独牵挂她二十五年,但是这个原因甚少有人知晓,所以应当不是借毁了她以此毁了羿尧,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幕后人是想毁了东宫以至毁了凌沅。可这原因也只是她往最坏处的猜想,真不真实尚有待定论,侧头看了一眼倒在一起的两匹马,很明显是人为,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只为置她于死地吗?
片刻后,锦华只听得眼前背对着众人而站的羿尧冷沉声音唤道:“剑炎?”
“主子!”剑炎自出事起剑便握在手中,他抱剑对着羿尧恭声道。
“如何?”薄唇轻启。
“时辰尚短,暂未看出任何!”便是惭愧的话他都是一脸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先等等!”听羿尧说完剑炎便执剑立在马匹旁。
吩咐完剑炎羿尧便转过身向锦华走来,皱眉看着她已恢复了稍许红润的双唇,轻声问道:“我差人先送你回天巧阁?”
这话虽是问她却也有股不容拒绝暗含,锦华仰头看着他,知晓他必定是要等都尹前来,她一新晋太子妃以一身男装见朝官到底容易落人话柄,遂也点头同意。
羿尧转向南羽,南羽会意,看着锦华淡笑出声,“这儿里仙羽阁尚近,太子妃不若去仙羽阁转乘马车往天巧阁。”
“也好!”轻声点头,看了一眼羿尧并两匹马便率先往来时方向走去,南羽则在锦华左侧稍前半步领着路,琉雪便在锦华右侧与她并排。
羿尧看了一眼有些聊赖的羿辰,微沉吟一瞬,淡淡的盯着他沉声说道:“羿辰也去。”
羿辰闻声抬头,刚想脱口而出的“我不去”在看到羿尧淡淡冷然的神色时立马心不甘情不愿、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后望着毓灵看向锦华背影不舍难过的苹果小脸心中那点想叫她一起的心思也消失殆尽,在毓灵没注意时侧头做了一个极丑的鬼脸,然后连走带跑的跟上以走远的锦华三人。
而周围围着的百姓见主人公已走了几人,剩下的除了满地血红其他人不是一脸伤心难过就是冰寒着一身不敢叫人接近的气势,愈发觉得没什么看头,纷纷看着一袭白衣容华出尘的羿尧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相携离去。
不多时,一个身穿正四品深蓝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三十几个褐色铠甲军向着羿尧方向而来,百姓们皆疑惑的看着他们,不过是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怎也要出动都尹呢?
随后众人只看见那都尹走至白衣男子跟前弯腰行礼,嘴巴念了一句什么,却因为隔的太远他们听的不甚清楚,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们“奉若神袛”、“英明神武”的太子此时不在东宫中陪着新婚嫡妃竟就在眼前,且方经历一番祸事。
“微臣赵祯见过太子殿下!”他长的一张国字脸,下巴略留了两寸长胡子,面对羿尧时神态不卑不亢,不带一丝笑意,瞧着很是肃穆严谨。
“赵都尹免礼,”见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身侧的马匹,才淡漠着神色对着赵祯用他一贯对旁人冷然的声音道:“本不欲劳烦都尹亲自走一趟,但,毕竟御熹仍是都尹管辖内,且此事殃及孤的太子妃。”他淡漠的性子能有这几句话便已是多的了,想来若不是事关锦华这里早已是原样了。
“太子严重了,这些本是微臣分内事。”声音端正浑厚,不苟言笑的脸,一副公正公办模样。即使冷漠如羿尧能为了那日大殿上只远远见过一面的太子妃而对他说出“劳烦”二字,赵祯也没有任何受宠若惊若是卑恭谄媚之色,可见是个正直的人。
“有劳都尹了!”羿尧从善如流,他是一国太子,本来要了这两匹马尸旁人知晓顶多会说一句他是想要查明真相,闲话不会有,可如今这事是向着锦华去的,在场虽都是百姓,却也不乏有认识他与锦华以及众人的,若是贸贸然当着百姓的面把马尸运回东宫。不出一个时辰,想来就会有太子为了太子妃私用权利行方便之事的流言,而自古女子于流言中都是处于弱势,一旦放任,岂知不会有太子妃妖媚祸国一说。如此,他也只能等着赵祯出面把马尸运回宫中再细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