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皇、母后请安!”
元兴帝与皇后同皆是一袭明黄色的锦衣坐于上首,元兴帝垂眸看向阶下的二人。同样的服饰,同样简单的妆发,同样的神色,同样的气质,同样绝色出尘的容貌,他心底有些担忧。方才和鸣殿上锦华的一举一动,一字一语皆有宫人如数禀告,他心中甚是满意这个未来的一国之母,但是作为一个妻子,不知羿尧能否走进她同样冰冷淡漠的心。
“免礼,入坐吧!”他的要求便是只要锦华能担得起将来皇后之位,其他的就不是他要忧心的了。心里虽想了良多,脸上始终一副不苟言笑的威严模样,尽显帝王风仪。
二人坐下后,做于对面与下首的诸位皇子公主、亲王王妃、世子郡主皆起身对着二人拱手的拱手,福身的福身。
“给太子、太子妃请安!”在座皆是皇亲,且大多是平辈长辈,所以无须说吉祥话。
“诸位免礼!”这时候羿尧才略微多说了二字,神色仍是淡漠冷然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新婚的喜悦。而锦华脸上只嘴角一抹淡淡的浅笑,如水墨瞳始终一派平静无波,二人这番姿态神情不禁叫众人心中一阵疑惑不解,有心人便猜测:莫不是这二人新婚便出了“事”?
站于高台上木桌右侧的于奇见众人纷纷坐好后这才高喊一声:“上膳!”
尾音落下,自殿内两侧小门内一排排走出许多端着托盘的宫女缓步上前,至各位主子桌前,两手小心翼翼的把托盘放于桌沿上不让它发出声响,这才把里头冒着热气的佳肴一样一样有顺序的端出摆正。待诸人的各色膳食皆上齐后,宫女们才端着空托盘俯身弯腰无声退出。
锦华看着方桌面一碟碟精致的糕点与熬的晶莹剔透的糯白粥,起来许久了倒是真有点饿了。枸杞点缀的白粥、如意百果糕、鸳鸯糕、凤尾酥、三合饼、一盅羊乳、一碗香薷饮、几碟玲珑小菜,无一不精致,无一不香甜,只是每张桌上这样一份到底两人还是吃不完的。
元兴帝见膳食已上齐便没有多话,拿起羹匙喝着眼前的粥,众人见状也纷纷吃起来,填饱自己饿了一早上的五脏庙。
锦华喝粥之际暗中悄悄的望了一眼四周,耳边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就算是喝粥大都是小口小口的抿着,不注意看脸部动作怕都不知道她嘴里正在嚼东西,不论男女,吃相可谓是端庄优雅,高贵无匹。便不说是宫规森严,世家高门内对男女的教养礼仪习性都是把的严谨,稍微在世人眼前随性一点,丢的可就是整个家族的脸面。
也幸亏锦华自小吃饭的习惯便是不言语,一番下来也不会觉得太过难挨,喝了半碗粥与半盅羊乳以及小半碟百果糕,拿起碗碟旁小匣子内装着的湿巾拭了拭嘴角,便停止了进食。一侧的羿尧见状有心想问却也知道不合时宜,轻嚼口中物,想了想,伸出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凤尾酥放入锦华面前的碗碟中并抬眸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再吃点。锦华不知为何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过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吃了,但是他一直注视着他,大有她不吃他便不移开目光的架势令她只能无奈接受。羿尧一直看着她吃进嘴里这才轻轻一笑,低头端着小碗一口一口喝着粥。二人旁若无人的眼神沟通、亲昵姿态、默契程度完全不像刚新婚的夫妻,就像相处了十几年一般的自然随性,那眼里不自觉流露的种种情绪便让周围人觉得偌大的璇玑阁好像只有他二人一般。有人疑惑不解,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暗自倾羡,有人纠结难定,有人凝眉思索,有人和颜悦色,有人目不转睛,有人平静无波。
上首元兴帝见状放下筷子对着下首的羿尧悦声说:“你如今大婚,便修沐半月再理事不迟,余下事宜朕会让秋太傅帮忙看着。”到底在外人面前没有对着羿尧自称“我”,便是少了一些怨愤不甘的别样心思。
他这一放下碗筷,底下诸人不管吃饱了没吃饱的皆跟着行为,抬首端正而坐,眼睛望着元兴帝与羿尧一桌,不愿错过任何。
不过照例皇子、亲王大婚都是修沐三天到七天,如今羿尧不过多了一层太子的身份,竟然能修沐半月,并且他手下的事情元兴帝甚至还交给历经两朝受皇家尊敬的秋太傅。如何会让那些有心人甘心?如何不会让人心生怨恨?便是少露亲近之意,可昨日里的维护疼爱之意与今日的纵容只要不是眼睛瞎了的都能看的清楚明白。
与元兴帝同坐的皇后听罢隐在广袖的双手便握的骨节发白,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在嘴角端庄优雅的笑意下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而羿尧下首的皇子公主中有一人则是面容冰寒,低垂的眼底尽是恨意阴鸷,浑身上下欲喷发而出的弑杀之气在身边人的皱眉轻扯下一瞬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神色。
“儿臣知晓!”羿尧起身拱手面无表情淡声回了一句,坐下时眼睛不经意的扫了一圈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嘴角轻勾起一抹讥诮。
“辰时了,你们也该回东宫看看了!”元兴帝带着皇后起身,诸人见状也都站直身子看着他,刚毅威严的脸上勾起一抹淡笑,温声对着羿尧与锦华说道。说完便提步步下木阶往殿外而去,皇后亦同行,不过她在走到锦华面未顿了一瞬,眼神似笑非笑的睨了锦华一眼才步伐端庄如模范一般远去,倒叫锦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皇后那张风韵犹存的精致脸庞。
元兴帝这话一出,倒叫那些想找锦华“说话”的公主郡主以及王妃们不好上前了。
于奇跟在元兴帝身后快要走出殿阁门口时才一挥拂尘高声道:“送驾!”
“恭送皇上/父皇、皇后/母后!”
羿尧起身,也不想久待下去,与锦华对视了一眼便也提步并排往殿外。
诸人又再次行礼,“恭送太子、太子妃!”
二人出来殿阁,门外的宫羽军与太监宫女们已少了一半,一三十多岁的太监弯腰至二人跟前,行了一礼才躬身说道:“两位主子可要乘坐轿辇?”
羿尧垂首看了一眼锦华,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可他却知道她也是不愿再坐轿辇的。
“不必,孤与太子妃步行即可,你多带些宫女在后头远远跟着!”冷声吩咐完便与锦华提步下阶往东宫方向而去。
锦华听着他说多带些宫女心里便是一暖,他说过,自宫女下毒事件后他便不让人近身服侍,尤其是宫女,如今也不过是为了让她行方便才叫跟着。他猜他平日里都是独自一人来往于各处,并没有像其他皇子公主一般前呼后拥一大群人。
“璇玑阁离东宫近吗?”出来璇玑阁,走在一丈宽的青石路上,她一边打量着道路两边的繁花盛景,一边随口问问。
“要经过后宫与御花园。”羿尧一手轻收广袖至于后腰,一手随意的搭在身前或摩挲盘龙血玉,或轻握于腹前。明明一副沉思模样,却还能分出几分心神来听与答锦华的话。
锦华听罢后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在说话,如今三月芳菲,人间已如仙境,在这皇宫中更显得美不胜收。树木青葱高大,藤蔓缠绕而上,花朵五彩缤纷,蝴蝶自在飞舞,草香淡雅怡人,雀鸟不断鸣喜,假山嶙峋多怪,水流温缓叮咚,亭台雅致精巧,薄纱朦胧于飞。若没有间或一两个宫女手执托盘低头面无表情奔走,锦华都要以为自己不是身处皇宫,而是无忧的极乐世界了。
“在想什么?”羿尧从沉思中回神,侧头便叫锦华看着周围眼底不自觉的有一瞬间恍惚,恍惚过后又有些遗憾叹息了。于是才低柔着嗓音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