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尔斯沉默了片刻,眼神微微躲闪,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过他原本还以为他的教父会把这件事忘掉呢……
窗外的阳光直射在室内,照的室内明亮的同时也投射下了一片逶迤的阴影。
“他人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也没有收到他的判决报告。”
老教皇将没看完的书卷合拢放在了手旁皱着眉头凝视着希利尔斯。
“如果要是还没审判的话就将他带到我这里来吧,我想我有些话需要和他说。”
你当然不可能见到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希利尔斯在心底恶狠狠的吼道,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话却不能这样说,人有时候就是要适当的用些说话的艺术。
“教父,阿方索主教已经悔悟了,他想要忏悔他的罪行。”
希利尔斯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谦逊而诚恳。
“我相信他只是误入歧途,希尔你说呢?有时候人还是需要一些适当的人情味的。”
“是的教父。”
老教皇笑着和希利尔斯商量道,希利尔斯则是表示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举止在老教皇看来并不意外,因为没有人会比他可爱的孩子与那些圣裁官们更会用心体悟他所说的话了。
不过希利尔斯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过我想他可能没有机会见到您了。”
什么意思?
然而希利尔斯并没有给老教皇插话的时间径自继续说道:
“我深受阿方索主教的感动,见他太想忏悔自己的过错了,于是便遂了他的愿望一边能让他在神明面前忏悔,所以……”
希利尔斯抬起头直视着老教皇的眼睛,紫色的眼眸带着一种莫名的色彩,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老教皇的怒气,但依然继续道:
“所以我送他去见了神明。我没有资格宽恕他,能宽恕他的只有神明,所以我送他去见了神明。”
话语不卑不亢,语气无比的平和,也只有这平和才会更加的刺激他人的神经。
“我记得我有提前跟你打过招呼帮我照顾好阿方索。”
老教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燥郁的心境,不过似乎空气内活跃的光元素都悄然平息了不少,希利尔斯刚才凝聚出的小光球也骤然破裂,化为了点点光晕,最终归于虚无。
“是的教父,不过我想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按照裁判所的章程办事,他犯下了异端罪。”
“所以那你就没有知会我一声就了结了他?是这样的吗?希利尔斯?”
众所周知,老教皇很少会称呼希利尔斯的全名,通常都是亲昵的称呼他为希尔。
“是的教父,我觉得我不过是帮教父了却了一个麻烦,以免教父受到牵连……”
希利尔斯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开口解释道,谁知老教皇却不知道被哪个敏感词语激怒了,双手猛地一拍桌子,面前的书桌发出了一声巨响,叠的整整齐齐的文件顿时漫天飞舞,整个静修室散乱成了一团。
“这不是你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处决一位主教的原因!你有这个资格吗?”
“教父……”
希利尔斯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他可不信他的教父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不知道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他又不是没有僭越过,可是哪次看见他的教父会对他发这样大的脾气?难道那位阿方索主教真的和教父私交很好?希利尔斯只得这样解释。
希利尔斯被老教皇看的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老教皇现在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希利尔斯,你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把我放在眼里吗?你才刚成为大主教啊孩子……”
老教皇看着脸上带着不解与不忿的希利尔斯,心下越加的苦涩。以前那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每天不是亲热的一口一个教父的叫着,就是贴心的来给教父捶捶背给教父揉揉肩……
再看看现在,希利尔斯看着地上散落的各种文书越加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他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有什么错?难道要他看着自己的教父赦免那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吗?虽然心里越想越愤懑,但希利尔斯却真的害怕老教皇因此而记恨上他,但是他又不好开开口服软,他是做不出昧着自己良心的事情的。这也是他的教父教导他的。
“教父……”
听得老教皇的话语,希利尔斯心里徒然生气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他在生死边缘都没有的感觉。
这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希利尔斯回想了一点便将之摒弃到了脑后,定了定心神,抿了下自己略显单薄的嘴唇。
外面的天色似乎与上午没有什么差异,殿内虽然明亮通透,可是希利尔斯再也汲取不到其中的温暖了。
“教父,希尔认为是自己的自作主张方才使得教父生气,除此之外希尔实在不知道还有哪里……还有哪里失职……”
希利尔斯委屈的说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僭越这个罪名他是认了,可是除此之外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他甚至都觉得是不是冕下看他有哪里不顺眼了特地找个由头来出出气,要不然怎么会对他这么冷淡?虽然他并不喜欢经常与自己的教父碰面,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失掉祂在冕下心中地位,相反,这虚无的地位是他最在乎的,莫过于他身上逐渐繁芜的教袍。
“好了”
老教皇再一次开口打断道,看这样子似乎不是一丁点的烦闷,希利尔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老教皇继续道:
“我还听人说你最近私生活不严谨?”
希利尔斯错愕的望着老教皇,他什么都能认,可是私生活……他真的没有啊……
“这绝不可能!我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过我的私生活,即便我有些许空闲的时间,我也不过是伴在教父身边罢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无味的传闻?”
希利尔斯感觉甚是滑稽,但凡了解冕下或是他的人都知道,他每天不是在宗教裁判所执行任务,就是呆再教皇宫内。每当没有任务执行时,他的教父总会传唤他前来陪伴在他的身边,即便希利尔斯不愿,但他的教父依然能拿出无数个理由搪塞住他拒绝的嘴。
“冕下,这要么是误解要么是污蔑,冕下应该是最是了解希尔了。”
安东尼在一旁笑着说道,这话就是说给他听他也是不会信的。醺酒、赌博,希利尔斯哪个都没占,在一众长辈的调教下,希利尔斯一直是一个堪称模范的孩子,在严苛的教导下,年幼的希利尔斯甚至都没有游戏的时间,当然有些也是人强求不来的,这自然也少不了希利尔斯本身的高度自律。
至于有关私生活的最后一条——淫秽……这就更不可能了啊!从小到大希利尔斯身边就没有过异性的存在,这孩子就是平日见了一位修女都会低下头脸红的躲开,怎么可能占了这一条?
“难不成是我们的希尔有了心仪的女孩子?”
安东尼故作夸张的调笑道,殿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不过老教皇似乎并不打算轻轻的放过希利尔斯。
“你最近有和修女之类接触吗?”
没有管顾安东尼的调侃,老教皇沉着脸继续问道,空气里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息。
“我就刚才碰到了一个修女,唔……在图书馆,一共才说了不到五句话。”
希利尔斯想了想,这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必要,实事求是的将事情明明白白的告知了,细细的回想了一下给予了老教皇一个大致精确的数字。
“你去图书馆做什么?你和她都有什么接触因为什么有的交集?”
不过老教皇的追问令希利尔斯有些不大舒服,这样的话语让他感觉他就好像是一个正待接受审判的罪人一样。
“去图书馆查阅一些资料,也许是我的突然出现惊吓到了那位修女,所以她手中的书散落到了地上我帮她收拾了一下,仅此而已。毕竟教父从小就教导我要有一颗善于助人的心。”
希利尔斯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依然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答道,没有一丝妄语。
“仅仅如此?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吗?”
“仅仅如此。”
“你难道没有失礼的去摸修女的手,没有永暧昧的眼神去看她吗?如果你不心虚你当时脸红什么?你要记住,你是教廷的大主教,你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关注。”
“……”
希利尔斯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了,虽然他教父的话语中有不少疏漏,可是大体上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希利尔斯不怕被误解,只要解释一番就好了,可是他的教父竟然能这么清楚他的事情却是让他有些不寒而栗,甚至心里更加的抵触,他仿佛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赤裸裸的被丢在了道路中间任人观摩一般,他感觉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空间,没有自由的空气,和监牢中的囚犯无异。
“我没有做这些事情。如您所说,我是教廷的大主教,而不是监牢内的囚犯。如果做一位大主教的感觉和罪人没有什么差别的话,我情愿做一个罪人,最起码他们比我还多了些自由。”
希利尔斯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只不过袖袍里的手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权戒,恨不得想要将其泯灭,不过最终还是松开了。
圣殿内的光似乎不经意间的逶迤了一瞬,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注意着微不足道的一点。
“注意你的言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变得轻浮。而且不要以为确定了你的位置你就是无可替代的了,如果你不能做到让人满意,会有更多比你优秀的人出现取走你现在的一切。”
这也许是安慰,也许是苛责与警告,不知道老教皇说的实话是什么一种心态,不过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老教皇话刚出口心中便有些后悔了,所幸看希利尔斯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触。
“抱歉,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现在还是令我满意的,我为你骄傲,自然也是相信你的,造谣中伤你的人我也会严惩不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的言行应该更谨慎一些。”
老教皇的语气和态度都缓和了不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权戒,伸手点了点自己下首的一个位置,示意希利尔斯坐过去。
“是的,教父。”
希利尔斯恭恭敬敬的又施了一礼,规规矩矩的正襟危坐,手轻轻的搭在两侧做出自然的姿态,从仪态上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即便是对他要求最严厉的教父也是如此。
“你来的有些晚了,我们已经谈论完了我们该谈论的,所以现在你该发表一下你的意见了,关于阿斯加尔财政赤字的增长。”
这自然不是什么方针,不过是留给希利尔斯的日常考校罢了。
希利尔斯身体微微前倾,似乎陷入了沉思,好像完全忘却了之前的不快一样。老教皇心里默默的赞许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溢于言表,对于一位上位者而言除却喜怒不形于色外,更重要的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不能让感性的错觉影响理性的决断。
“财政赤字规模的扩大,我想主要是由于一部分是为了刺激经济发展而降低税率或增加支出,另一部分还是由于资源分配不当导致的过度浪费。我认为这对国家的长期经济发展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财政赤字会刺激投资,毕竟刺激投资,就是扩大生产能力。实行扩张性政策,有可能是用进一步加深未来的生产过剩的办法来暂时减轻当前的生产过剩。因此,长期扩张积累的后果必然会导致更猛烈的经济危机的暴发。”
“那么你想如何改善?”
请千万不要惊讶教廷的修士会学这些东西,大人物们还会为资金烦恼,毕竟培养的资源都是靠这个金灿灿的小东西堆出来的。虽然他们现在依然足够富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讲目光放的更长远。
“开源节流,分割掉劣势资产。”
希利尔斯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认真的道,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学这些想这些有什么用处。
“有点道理,不过我认为你应该回去在多加思考。如果你能将他转换为你自己的手段可能会更好,经济不仅仅限于经济,一切都是共通的。”
“是的,教父,不过我认为我们目前并没有必要去学习经济学,我们教廷的第纳尔金币已然是大陆上流通最广的金币,没有什么撼动的了它的地位。”
虽然他点头应允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宝贵的时间应该浪费在这些无味的事情上去,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研究透彻的必要,强大的实力足以打破天平的平衡,这也是做一切事情的前提与基础。
似乎是明白希利尔斯的想法,老教皇不见怪的靠坐在圣座上,双手交叉在身前,两肘自然的擎在扶手上,轻轻的摇了摇头,极富耐心的望着希利尔斯劝慰道:
“你可以不研究、不喜欢它,但是你要懂得它的智慧与秘密,希尔,你要做的不是深入了解每一个学科每一种魔法,你要做的仅仅是不会在未来被人蒙骗罢了。”
“谨遵教父的教诲。”
不过细细听去,其中似乎少了些许诚意,多了几分懒散。老教皇听得微微蹙眉,但也只当是小孩子的脾气犯了并没有多加在意。
远处的天空渐渐变阴,似乎预兆着一场大雨即将袭来,天空越发低沉,空气也变得压抑了,池塘中圈养着的鱼儿也止不住游到水面尽力着汲取着那微薄的自由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