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风调雨顺了二十余年的大凉忽如一夜起惊雷,天下人心惶惶。自打凉军入锋州后,这份不安就来得愈发强烈,很有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尤其是江家公子辞军不返,反倒随漠北上将一同赴漠北上之后,那些聪明人更加觉得这天要变了,随大凉先皇南征北伐了大半辈子的江叔子却有个反骨之后,实在教人打心底里发凉,再深深思量几番,可就得卷起细软做好不回家门的准备了。
这般想来,那以一己之力保全江家公子平安下山的苏家剑冢就显得忠肝义胆了,虽说江家小子不懂事孤身赴漠北,可这份义薄云天却是实实在在的。以德报怨,何谓以德报怨?不管怎么说,苏家剑冢这档子事确实干的漂亮挑不出半点毛病,是大气度,所有人都认为于情于理江家也该承这份情。
江家并没回应,甚至闭门谢客,教不少古道热肠的江湖人碰了一鼻子灰,这副态度更让人觉得做贼心虚。
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墨客们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纷纷铺宣研磨,大兴词藻要为江湖讨上个说法。
向来不对付的武夫墨客们倒是罕见的站在了同一战壕,一致对外。
没人再说江家是大体面的话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寒了不少人的心,这年头欠债的不仅是大爷,甚至还打着砍死债主不还钱的心思,搁谁心里不憷?
直到凉军撤出锋州,东楚屁都没放一个,大敞国门任其来去自如,姿态放得相当的低了。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凉这一趟行军不仅丢了西瓜,更是连瓜藤都给扯断了。
所以那群墨客研墨闲暇之余还有功夫替楚作空措上一番辞,称其为不护食的老狗,主子朝碗里稍微伸伸手便主动让在一旁,甚至恨不能亲自将碗端到主子手上表彰忠心,不要半点面子。
起码表面上瞧起来确实乖巧本分,没有丝毫白眼狼的兆头。
至于那些暗流涌动,埋得深了,也就能教许多明眼人心甘情愿的当上一回瞎子。
凉州本来不该如此热闹的,凉王脚下,是不能热闹起来的,这是帝王规矩。可不怕死的人总归是多的,其中尤以武夫们为最。
大凉借了江湖二斗天下皆知,这太平盛世有武夫们的一分功劳。凡是占着理的架吵起来肯定不会弱了气势,所以本就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武夫们更加理直气壮的要讨个说法。
只因丘涂那女人放出一句话。
“江湖气运已半斗不剩!”
这还了得?早就耿耿于怀的武夫们当即急红了眼,对于敢三指算天下的洛子书他们是极相信的,这与品性无关,存粹就是站在外人的立场上说出的公道话。
丘涂一个藩外城,无国无籍,自然不用像东楚那般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看家犬姿态。这句话,绝对不可能带有半点偏袒,就事论事实话实话而已。
于是人就被分做了两拨,一波堵在无量山山脚下,另一波涌入大凉城内。
这座天下第一大城的城头确实配得上它的名头,拔地三十三丈三,光是站在城头上,一眼望去心头自有睥睨天下之豪迈生起,是真正的大排面。
只是站上去不太容易就是了。
便是过了这么些年,风雪仍未刮去城墙上纵横交错的刀痕剑印,见过这座大城的人很多,越过去的却没有一个。
距城头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二十年前南齐携十万步卒的攻城之战了,也是唯一一次,甚至差点就摸上了那城门楼,却终究没能啃动这块龟壳,倒是丢下了近十具三清宗师尸体,嘣的满嘴血牙。
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