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乱世自顾的嘴脸被他这一脚踏得稀碎,若没张胎尘当年那一脚,这八相寺就建不起来,别说每日的香火,便是里面的金身菩萨都要被人砸烂。
道门用命换来的名声张胎尘一脚就踏出来了,这世道实在妙不可言。
六国乱战死百万,张胎尘独救十二万,这等功德称之活佛也不为过,所以每当谈及这位济世僧,小沙弥大多要昂首挺胸喧上一遍佛号,才双掌合十慢悠悠道:“主持下山苦行而去,还请施主择日再访。”
那香客习以为常,点头问道:“慧空大师在么?“
小沙弥微微犹豫,许是出家人不敢打诳语,欠了欠身小声答道:“首座这时候约莫还在后堂睡着呢。”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大嗓门,震得门框颤鸣:“谁说老子睡了,净知道挡老子生意,求缘还是求财啊,求缘五两,求财十两。”
庙内走出一大胖和尚,坦胸露怀,行走间一身肥肉颠上颠下,毫无半分大师风采,庙里的清汤寡水可养不出这身膘,活脱脱一个酒肉和尚,敢以银钱论缘财的,他是寺里独一位。
晌午时分,香客不多,小沙弥忙上前合掌欠身道:“慧空师傅,主持临行前曾叮嘱过,不可粗言秽语,不可衣不蔽体,不可……”
“师兄不在了,现在寺里老子最大,衣食住行乃人之根本,菩萨都不敢管的事你来管?”不耐烦拂开小沙弥,大胖和尚斜眼望去,好歹基本礼度还没忘,双手随便一合道:“施主欲求何事?”
“求一物。”
“何物?”
那人笑了笑:“大师的舍利子。”
大胖和尚总算正眼望过来,便看到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愣了愣,狠狠一拳就打了过去:“舍利子?你看老子像是能烧出舍利子的人?”
那人抬手接住,上下打量他好几番,笑道:“看来八相寺这伙食可比剑冢好多了,敢跟香客动手就不怕被张胎尘说教?他那一脚踏出来的名声可别毁你手里了,你不能是无量山安插在这里的吧?”
大胖和尚收回拳头,瞪他一眼:“老子还真想投靠无量山,这劳什子破地方酒不能喝肉不能吃,成天白米稀粥,嘴里淡出个鸟来,有个屁意思,还不如那些牛鼻子活的滋润。”
拽过苏敛腰上酒葫芦仰头就是一大口,这才舒舒服服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明眸皓齿的小姑娘随口问道:“你闺女啊?”
小丫头涨红了脸,捏紧了拳头咬牙恶狠狠瞪过去。
天下寺庙无数,八相寺资历不是最老的但绝对是最有牌面的,得益于张胎尘当年一脚救下十二万人,每日寺里的香火就没断过,便连金身菩萨都给塑了一个,想来若不是八汝郡实在是穷,就是多塑几个多半也是愿意的。
以张胎尘那般境界对这些黄白之物自然不强求,出家是为了济世渡人,与石佛诵经百遍和与金佛诵经百遍并无区别,经书是讲给世人听的,不是念给佛听的。
这些道理那二十万八汝郡庶民可不懂,她们懂的是菜米油盐,滴水恩涌泉报,在她们看来,佛塑金身是一个寺庙的脸面,普通老百姓而已,再大事情的话干不了,也只能替庙里塑塑金身,敬敬香火。
滴水成河,时间一久,这寺也就大起来了,再加上个济世活佛张胎尘,慢慢就成了天下僧人之圣所,名气之盛不亚于道门百年无量山。
晚膳时分,寺里并未因有了来客便好酒好菜招待,一如既往的豆腐白菜清汤寡水,味道不怎么样,量肯定管够。
剑冢吃惯了粗粮淡饭,苏敛与小丫头对这些简单饮食倒不挑剔,反倒是那大胖和尚一粒米一粒米用筷子挑挑拣拣着,吃得好不含蓄,寻了半天未寻出一丝油腥索性掷了竹筷往后一靠,斜眼一瞥不远处抱着木桶狼吞虎咽的女人:“若是个先生留也就留了,咱这是和尚庙,虽说大了些,可也不能留个女客,不成体统,这话你与我说无用得去找我师兄。”
习武之人食量该当厉害,不说日食半斗,四升也应有了,那披头散发的邋遢女人已经吃空了三个木桶,胃口何其恐怖,若这江湖以食量论武功,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