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纹路在一些地方交汇,有的平直、有的有弧度,各不相同。
他可以断定,这不是一个完整的葫芦,而是由许多零件拼接起来的。
“这……这是一个卯榫结构的鲁班锁?”
想到这个古怪世界多卯蒸罡的特性,陈旭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葫芦,而是一个由许多木块用高超的手段卯榫出来的鲁班锁!
鲁班锁的形状各异,真正的高手可以用木料和卯榫,弄出任何形状。方的、圆的、苹果、梨子……甚至有两个圆肚的葫芦。
不算这细微到肉眼难以察觉的组合纹路,单单是这个葫芦的形状,就足以证明做出这个鲁班锁的人手段高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圆比方难,这是所有木匠的共识。
制作这个葫芦形状鲁班锁的人,对于木器卯榫的掌握、对于细微精度的控制,都让陈旭惊骇不已。
“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么精巧的鲁班锁?这精度只怕是已经达到了丝米甚至更高的水准,恐怕做这么一个如此精度的鲁班锁,至少也得几个月时间。以先生的为人,怎么会无聊到做这样的鲁班锁?”
教他识字的先生在五井里的时候,以做木匠谋生……或者以此时陈旭的理解,那叫用木匠来掩护真实身份,陈旭没见过一个可以边做木匠活边讲微积分的木匠。之前没有想太多,现在看来自己那个先生处处透着古怪。
一时间诸多念头涌出,一分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触觉不再那么敏感。
急忙收敛心神,不去想这些疑惑,从新感触起这个像是葫芦一样的鲁班锁。
那些卯榫连接的纹路再度清晰起来,陈旭没有再去管这些纹路,而是将手指停留在一处,仔细感知着上面是否存在细微的凹凸。
他确信,世上不存在绝对光滑的平面。
带着这种仿佛先知预言一样的笃信,陈旭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看的更细微透彻,但他觉得这就像是一种本能。自己不知道怎么做可以更好,但却可以凭借本能自然做的更好。
许久,陈旭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像是要裂开一样,精神极度疲倦,由感觉浮现在头脑中的葫芦的具象已经开始闪烁,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再下去恐怕自己的精神要受到极大的损伤。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手指终于传来了一阵不一样的感觉,原本看似光滑的平面,终于出现了应该有的凹凸。
这种凹凸的感觉很模糊,似有若无,陈旭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极限了,他的精神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这种凹凸让陈旭长松了一口气,这更像是一种期待之后的满足。
他确信世上不该有绝对光滑的平面,所以期待,终于满足。
这个鲁班锁的卯榫件也不绝对光滑,只是加工精度太细,以至于需要到一定程度才能感觉到上面的凹凸。
此时陈旭的头脑像是要炸开一样,可还是凭借着最后一点精神,凭借着这些年在先生身边关于木匠手艺的耳濡目染,想要尝试解开这个精妙诡异的鲁班锁。
轰……
忽然间,陈旭觉得自己的头炸开了,极度的疲惫之下,让他无法思索。
自己化身为一个旁观者,前世所见所闻的种种记忆呼啸而来,如同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
自己就在这旋转的中心,麻木而无知觉地看着自己所见、所闻、所触摸过的一切。
自己的第一个玩具,上弦后可以蹦跳的绿蛤蟆;到许多年后给侄子侄女买的电动航模。
自己小时候在村子里见过的简易木匠刨子锯子,再到自己毕业实习时候摸过的数控机床。
自己家里的昏黄电灯泡,变成了坏了后一闪一闪的灯管,再到LED灯。
自己吃的第一片扑热息痛,再到后来吃过的头孢。
自己的第一辆大人淘汰下的永久大二八,到后来烧油不需要脚蹬的汽车……
无数储存在他记忆深处却在前世习以为常的一切,都在他的头脑中浮现闪烁。
无数的事物在头脑中旋转展现,越来越快,最终化为一道光影,这些光影闪烁浮动成一个个文字,最终凝聚成数以百万计的书卷。
前世寻常可见的事物,都是数千年人类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的积累与具象,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看着堆砌在头脑中的无数书籍,头疼的要炸开、困顿到极点的陈旭,再也无力去查看,就此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