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七点六二毫米子弹(2 / 2)大地滚烫首页

老刘送我到蒙巴萨火车站,叮嘱我路上小心,又开车去拉货了。蒙内铁路是中国公司修的,铁轨上跑的是内燃机车,上车时候我还吐槽什么年代了还烧内燃机。等我到了内罗毕,坐上了去坎帕拉的大英“米轨”,我才知道蒙内铁路是多么先进。(蒙内铁路全长约480公里,东起肯尼亚东部港口蒙巴萨,西至首都内罗毕,全线采用中国标准轨道。大英‘米轨’是英国人在一百多年前修建的轨距为1米的窄轨铁路,如今已破败不堪。两条铁路均为单线铁路,且有三分之二线路重合)

坎帕拉是乌干达首都,火车要穿过边境线,我混迹在下等车厢里,也没人查我的证件。火车开的很慢,我从没坐过这么慢的火车,差不多同样的距离,蒙内铁路五个小时不到,这趟车却走了一天一夜。我也没有心情看非洲大草原的动物了,过站时候买了一串芭蕉、两斤大芒果,就着二锅头也是美滋滋。

火车上积蓄的不爽,到了坎帕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这座城市实在太美了。坎帕拉由四十多个山头组成,中间围着城市主干道,波达波达小摩的在路上乱窜,街道两旁的英式建筑看着有模有样。

坎帕拉到处是芭蕉树,餐馆里啤酒也是芭蕉酿的,我喝着还挺不错。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到一个地方喝顿酒就不想走了。我正在山头溜达,强哥给我打来电话,我还挺纳闷的,我在蒙巴萨新换的号码,强哥咋就知道了。

原来陈立一直联系不上我,就让强哥去联系矿场,老板把我新号给了强哥。强哥大概知道我惹了麻烦,让我以后别回蒙巴萨了,钱不够他给我汇。从强哥的口气我听得出,事情比我原先想的严重得多。

坎帕拉也不能久待了,到这个时候,我才有了逃命的感觉。坐飞机要用到护照,容易被人追踪,但我还是想去恩德培机场看看。在部队时候,我师傅给我讲过“恩德培行动”,我觉得那样式儿的军人才是真汉子。(恩德培行动是以色列突击队营救人质的一次行动。1976年6月27日,一架法国喷气客机被恐怖分子劫持到坎帕拉郊外的恩德培机场。劫机者扣留105名以色列籍乘客作为人质,要求以色列释放53名恐怖分子。7月4日,以色列突击队飞行4000公里抵达恩德培机场,摧毁了停在机场上的米格飞机,打死恐怖分子7名,成功救出人质。这次袭击中,以色列损失1名突击队员和3名人质。)

我在机场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张非洲地图,我没有正式签证,去不了大城市。我对非洲并不熟悉,但从常识上来说,边界地区一般容易浑水摸鱼,金三角、银三角都是这样地方。循着这个思路,我看上了乌干达、卢旺达和刚果三国交界的三角地带。

我坐了两天的汽车,来到刚果边界一个叫Goma的地方,往东跨过边境线就是卢旺达。这座城市算是省会级别了,感觉跟中国大点的镇子差不多,让我感到惊喜的是,Goma居然有中国商铺,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

我走进一家挂着汉语招牌的商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挺热情的。店铺里的东西我都用不上,我就跟老板闲聊了几句。老板其实是东南亚华人,并不是中国籍,但是也认得简体字,会说普通话。老板叮嘱我,上街一定要低调,我不是高调的人,也就不以为意。我哪里能想到拖个拉杆箱也能算高调,陈立无意间给我埋了个大坑。

我找了间小旅馆住了进去,整日无所事事,像是又回到了城中村租房的日子,只不过这里连泡面都没有。隔天我会去集市采购一堆食物,总会有当地女孩跟着我。只要你肯拿出包饼干,就有人愿意跟你上床,贫穷和饥饿真特么可怕。

女孩知道了我的习惯,会向我要食物,但不会跟着我。我每次会买许多食物分出去,但绝不会让她们知道我的住处。我倒不是怕传染艾滋,我觉得食物换性跟嫖没什么区别,而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嫖的。

矿场老板给的金砂着实不少,够我一人花上好几年的了,我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旅馆周围全停电了,我闷在房间里把剩下一瓶二锅头啁了。我想起了老板那句话,来非洲就是为挣钱,我差点把初心给忘了。

我在大学时候摆摊卖过盆,虽然被城管撵着跑,新生开学那会也挣了笔小钱。我跑遍了当地的中国商铺,也找不出有啥可卖的,干脆接着卖盆得了。我这人有点儿轴,觉得塑料盆不结实,我一个也没有拿,倒是把不锈钢盆给包圆了。

我扛着一大包不锈钢盆,在集市占了一块地方。这地方貌似也不说英语,我也不知道咋吆喝,双手抓起俩盆可劲儿地拍打,跟大街上耍自己似的,动静还挺大,整得挺热闹的。

拍打了一阵就有不少人围观了,我把盆顶在脑袋上,学着他们走路的样子。当地人用陶盆的多,但移动起来不方便,还特别容易碎。不锈钢盆轻便结实,做饭洗脸遮雨都能用,当地人还挺喜欢的。

刚果发行的纸币叫法郎,最大面额能到两万,一美元就能换九百多刚果法郎。有人问价钱,我就伸出一个手指头,刚果法郎一千块,付美金就是一块钱,当地人大都能看明白,倒是给几个来旅游的白人整懵圈了。

我这价钱还算公道,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本来准备卖一周的货,两天就卖完了。等我再去店铺进货的时候,老板就要提价钱了,我特别看不上这种人,老子还不跟你做买卖了。可惜Goma城实在太小了,跑遍全城也没找到货源。

正当我心情沮丧之时,更让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在外面跑了一天给我累够呛,回到房间一看又给我整傻眼了,衣服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拉杆行李箱却不见了。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我担心金砂丢了,特意藏在行李箱夹层,咋就碰见一个偷行李箱的贼呀。贼要是把箱子整个拖走也就算了,还把里面装的衣服全抖了出来,简直是对我的莫大侮辱。

我的小商贩梦想算是泡汤了,没有了本钱,上哪儿去赊货呀。得亏卖盆的钱还揣在身上,要不真得去喝西北风了。我寻思得赶快找个挣钱活计,就算是小煤窑挖煤我也认了,可是Goma城哪有煤窑呀。

抑郁的时候就不能自己闷着,越闷越难受,我也不喝闷酒了,去了城中心的一家酒吧。酒吧老板是个比利时人,看着岁数挺大了,英语说得还不错。

人要是走背字,倒霉全写在脸上。老板给我开了瓶啤酒,闲聊了起来。我也没啥隐瞒的,不就是吊丝么,没钱没工作。老板让我去附近种植园试试,说不定会有挣钱机会。

我以为他说的机会就是种地,我从小干农活长大,种庄稼有经验呀。我可真没有想到,种植园的水咋就那么深呢,没过脖子都能把人呛死。但话又说回来,能在非洲扎下根的,必须得是硬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