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爆炸后四具尸体不同的表现,市长的尸体被干脆炸成了碎块,其他人虽然肯定活不过来,但尸体的完整度要好得多。
仅仅因为坐在副驾驶座的市长贴身携带藏着炸弹的公文包的缘故吗。
假如他用左手夹着公文包,爆炸以后,负责开车的督察和市长受到的冲击力尽管略有差距,但大致相等。
这样说来,之所以会造成现场的惨状,最可能的情况是,市长不是夹着公文包,而是把公文包放在怀中。那样的话,其他督察受到炸弹爆炸的冲击力都是来自侧面的角度。
脑海中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身躯肥胖的市长坐在副驾驶座上,公文包放在胸前,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公文包。
警车平稳而安静地行驶着。
突然,公文包内的微型炸弹所安装的定时器“滴嗒”一声走到了尽头。
炸弹填充的炸药剧烈燃烧,猛烈的冲击波在千分之秒内将市长相对柔软的内脏器官破坏殆尽。高温气浪席卷车厢的狭小空间,烧净了车厢里所有的可燃物质。
由于微型炸弹的威力虽大,但与此相应,持续时间就很短。所以爆炸全过程也许仅有百分之一秒,如此,就能保证离炸弹较远的三位督察,他们的尸体可以完好保留下来。
其漏洞在于,那个人在恐吓信中已明确说明了市长的死状。他是如何保证市长就一定会把公文包抱在胸前的。难道他事先就猜想到,市长出门前不会检查公文包。甚至也猜想到,市长上了警车后的坐姿。
坐姿…真她娘的扯淡,引爆炸弹居然需要独特的坐姿。谁会把公文包抱在胸前,不累吗,多别扭,除了这个市长也是没谁了。
张丰毅自我吐槽一句,他旋即怀疑起他的猜测是否可能。
尽管听起来非常离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问题随之而来,那个人是如何断定市长必然会那样做,他是如何保证事情定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究竟对他的计划有着怎样的自信,才会事先通知督察。
要想知道那个人的自信从何而来,就要弄清楚市长为什么会照他的猜想做,尤其是市长为什么会保持那种独特的坐姿。
一般来说,因为担心重要的物体丢失或被抢走,普通人才会做出类似把东西放在胸前的异常举动。
那个人既然预估到市长接受恐吓信后恐慌的情绪,因而判断市长上车前不会仔细检查公文包。那他会不会预估到市长对公文包极为重视,害怕被别人抢走,所以保持一种古怪的坐姿。
又或者,张丰毅试着把市长从普通人群中脱离出来,单独进行分析。
市长可不可能有一个古怪的习惯,每次上车,他喜欢把他的公文包放在胸前,而不是像别人那样,为了轻松直接扔到一旁。那么如此一来,市长今天以同样的坐姿乘车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于是,张丰毅立即否定了前一种想法,转而选择后一种猜测。
假如市长真的有把工作用的文件抱在怀里这一古怪的习惯,就说明那个人必定非常了解市长的生活。
市长终究是公众人物,在市政府开会、在市民面前演讲、外出参加应酬,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露脸的次数多了,被怀有恶意的人关注上了就有很大可能。
不过,那个人也确实可怕。短暂的一年之内,他到底花费了多少工夫、多大精力来充分了解要杀的对象。他熟悉刺杀对象如同熟悉自己的左右手,连刺杀对象的生活习性、遇到危险时的反应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他也许比市长身边的亲人更了解他。
张丰毅想象着,在此之前的一年时间里的每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不甚起眼的平凡男人。
那个人谨慎地把他隐藏在走动的路人间,守候在市长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于黑暗中瞪着他那双厌世、憎恶、邪恶的明亮眼珠,观察着刺杀目标的一举一动。
刺杀目标的每一次抬手、举手,他的每一次开口、发言,他的每一次上车、下车,都被那个人尽收眼底。
张丰毅沉淀下纷乱的思绪,他感到脑袋深层处不再传来如尖锐物体刺入肌肉般的剧痛。
而原来的疼痛的地方,一种凉爽的感觉由内而外地传导出来,仿佛在太阳穴上涂抹了清凉油。这种感觉异常舒服,又酥又麻,清凉舒爽,是张丰毅从末体验过的。
他竟然想要昏睡过去,彻底沉入那种如冰冻海洋般的清凉之感中。
张丰毅用力甩了甩脑袋,无论是抽痛感,还是清凉之感,都迅速如潮水般褪去。很快,他的大脑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张丰毅睁开眼,隐约感觉周遭的世界起了些变化,说不清,道不明,而又模糊、朦胧,难以言喻。
“嘎嘎”通体乌黑的乌鸦从低空掠过,于苍茫中散开、分别飞越倾斜的旧红绿灯杆。
他向上望去,天空中乌鸦表面的黑色羽毛根根分明。
至此,由师长研制出的、打入张丰毅体内的药剂,在六个月以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次释放与第一阶段的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