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严重性,尽管市政府召开的临时会议中难免听到质疑的声音,但我们大部分人已经认识到它了。我们正在考虑进一步向上级报告,请求军队介入,以维持秩序。但从申请到军队正式介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经过繁琐的程序。在此之前,我们迫切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我愿意答应你的条件,任何一份助力在当前情况下,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
“当然,我申明,决定权依然在我们这边,但我们,或者说我,会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另外,其实真正促成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并不是对政府、军队的不信任,而主要还是这封信,你们可以看一看。信是趁督察们去食堂吃晚餐时,放到我桌上的,没有署名,但我猜与事件的幕后黑手脱不了干系。”
局长拈起白色信封,探出身体,把信封递给了伸手来接的张丰毅。
躺在沙发椅上、手搭着扶手的唐接都懒得接,她傲慢地说道:
“新手,念给我听。”
张丰毅于是找出信封里折起来的信纸,他按着上面的字迹读了出来,像被老师检查背诵的学生。
“我很高兴你们愿意读这封信,那说明你们这些政府雇员的智商,还没有低于人类的平均水平。我之所以告诉你们我的计划,是因为我觉得城市里没有谁再能阻挡我了,也没有谁能阻挡新的历史。”
张丰毅觉得写信的人肯定特别自恋,好像他就比别人聪明似的,他读信的时候能感觉出来。
“历史犹如所向披靡的战车,凡阻碍它的都将被它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得粉碎,这座城市的毁灭是历史的必然,唯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这都是那个来自云端之上的声音说的,它说的就是真理,你们应当信奉它,我只是在遵照它的旨意行事。”
“如果你们把这封信烧掉了,那遗憾了,你们将错过一次救下市长的机会。”
“他好像,我记得,任期刚满两年,是位不错的市长呢。可惜他不走运,遇到了我,那就注定他的结局必定是与我的城市一起毁灭。”
“记好了,他的死亡时间是明天早上:36,事先通知你们,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联系火葬场。等到:37你们就能见到他的尸体,我不会解剖他的,我对你们这些懒虫的身体结构没有丝毫兴趣。但他送来的尸体不是完整的,是分块的,劝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建议胆小的女士们最好呆在家里。”
“你们大概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你们也会落入绝望的深渊里。像我一样,你们将感受到自己存在于世的脆弱、渺小、无能为力。”
“我要让你们面对现实,什么都做不了,我要让你们尝尝痛苦的滋味,我要让你们这些统治建筑物、柏油路、汽车、纸质钞票的人明白。当你们骑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也终有从别人脖子上掉下来的一天。而那天,就是你们为你们的罪行承担代价的审判之日。
“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郊区外的七家钢铁冶炼厂关押着一共一万三千二百九十六位可敬的市民。他们刚关进去时确实是这个数,现在剩下多少可就很难说了。”
“如果可能,要快点去救他们,说不定还能收个全尸。”
“至于其他失踪的市民,他们明智地选择弃暗投明,非常荣幸地加入了我的队伍,我想,我的队伍将成为扫荡一切腐朽、落后、贫困的胜利之军,它和你们不一样,它能带给这座城市以光明和未来。”
信写到这里便结束了,张丰毅很难想象,这是那个人留下的笔迹。
他明明该是个危险的恐怖分子,字迹却那般清晰、工整,它的主人应该是位受过良好教育的顶尖人才,然而它出现在这里就令人感觉奇怪。
张丰毅念完了信纸上的内容,他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脸上的表情充满迷茫。
他不知道信封的主人究竟抱有怎样的信念,才能让他如此坚持自己的道路,他真是个难以捉摸、难以理解而且难以猜透的人。
局长把卷烟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夹着卷烟放下,然后又吐出肺里的烟雾,烟雾在他锃亮的脑门上弥散开来。
他咳嗽两声,说:
“我准备明天派部分警力去专门保护市长,市长现在在家里,处于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监视下,不会有危险的。假如他们真的要动手,我想他们应该会在市长去市政府的办法室时,半道截杀。”
“陈督司那边,我已经调派全市三分之二的防暴督察、突击队赶赴现场,其中还有几位督察局里的防恐专家。”
沙发椅上的唐轻轻地颔首点头,她和张丰毅仍需要等待陈督司那边的消息,只有解救出受困者,才能保证那个人不以受困者为资本要挟市政府和督察局。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陷入了气氛沉闷的宁静中。
张丰毅慢慢踱到办公室窗边,从这里可以直接眺望那座市中心的大厦。
夜色无边,城市灯火通明,大厦伟岸的身躯处于城市最中央的位置,它顶天立地、直达云霄,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奇妙的微光,它静静地闪烁着,无比璀璨,憾人心神。
观赏它的人们如同面对着无人区的一角星空,又如看到了一块庞大无比的、镶满金粉的深黑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