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把收银台中大面值钞票,一股脑塞进了口袋里,夺门而出。
酒馆门口,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做云霓,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而她也配得上这一雅名,指如葱根,纤纤腰肢似只堪一握,明眸皓齿,尽管她穿着一身粗布烂衫,但却美得出尘脱俗。
云霓不是酒馆的客人。
她是酒馆唯一的服务生。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她就会抵达酒馆,开始忙碌的一天。
这几天,由于江东在酒馆中醺酒,酒馆好几天没开门,但云霓还是准时前来,并且,会在门外候上一天。
云霓这么做,一来,是她觉得这是自己职责所在;二来,这几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她有些急于见到老板,要来工资,否则她回家后会继续挨丈夫打骂的。
她脸上被青丝遮住的鬓角,有两块紫青,身上其余部位,还有许多类似的痕迹,这些都是她丈夫最新的杰作。
今天必须要到工资。
云霓粉拳紧握了一下。
“老板,我……”可是,等酒馆的门打开,江东大步流星走出时,云霓薄唇微启,只吐出三个字,就不敢再言语。
“有事吗?”江东语调平淡,声音默然。
风吹过,卷起云霓的青丝,使她鬓角的紫青,再无藏身之地,江东将其看在眼中,他毫不费力,就揣测出眼前的曼妙女子,昨晚在家中经历了怎样的悲惨遭遇。
但江东眼神依然冷淡。
脸色依然冷漠。
云霓被家暴?
这与他江东何干?
“把里面打扫一下,开门营业,今晚在我回来前,你不准下班。”冷冷地下了一道命令,江东转身就走。
“嗯!”云霓重重点头,如接圣旨。
在市第一医院,江东将口袋里,邹巴巴的钞票,一张张捋直后,交作医药费,他这些年,赚的大部分钱,都贡献给了医院。
因为这家医院,住着于他江东而言,最重要的人。
轻车熟路,江东走进一间向阳的单人病房,病房中,唯一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一脸青稚,眼睛却始终紧闭,九年来,少年从未睁开过一次眼睛,陷入昏迷的他,不曾醒来。
少年不是江东的孩子。
江东没有孩子。
他也没有妻子。
在尚且拥有玄力之时,忙于和妖兽作战的江东,没有工夫谈情说爱,当然,也没有心思去成家,江东总觉得,和妖兽厮杀的自己是那种,随时会死掉的人,他不想给别人留负担;至于失去玄力后的日子,他更加对此不感兴趣。
所以,他一直孑然一人。
病床上的少年是他徒弟。
最小的徒弟。
这么些年过去,江东都快忘记,这位徒弟叫什么了,有时候,在给少年交医药费时,江东思索很久,才会想起来,自己的这位徒弟叫做陆南北。
虽说江东,对徒弟的名字,记忆模糊。
但和陆南北在一起的往事,江东却一点都没忘。
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彼时只有六岁的陆南北,胖滚滚的,如同一个大皮球,江东远远看去,当真以为有一个球,向自己滚来,做好了脚踢的准备。
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陆南北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上半身,缠绕着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走起路来,哗啦啦作响,这些都是零食,他腰间挎着一个塑料袋,那是用来放垃圾用的。
自江东最初看见陆南北,到陆南北最终站在他江东面前,这一段不长的时间里,陆南北吃掉了五包干脆面,十根棒棒糖,六块奶油巧克力,一大袋爆米花,三包辣条,四根大火腿!
江东都惊呆了。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陆南北也注意到了江东,前来报到的陆南北,只知道自己被分配给了一个叫江东的人,但对于江东长什么模样,一点也不了解,因此,陆南北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日后的师父。
陆南北思索着,江东一直盯着他,估摸着是饿了。
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师徒对话,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