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子,你怎么来了?店里没肉了?要多少?德叔这就给你捡好的割。”贵子听到汉子招呼,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个瓷坛,“这不是替小五子跑跑腿儿,带两位贵客来找朱师傅。德叔,众位哥哥们,俺爹藏了三年的黄土烧,今天趁他不注意俺顺了一坛,你们尝尝,尽早啊,晚点儿他老人家发现了,一准儿追来。”肉铺中大大小小的汉子一起大笑着应是,其中一个和伙计年龄相仿的少年嬉笑着跑过来从伙计手里接过瓷坛,转身向铺子里面走。
“二位,跟着翔子进去就成,地儿俺带到了,眼看就到饭点儿,俺得回去支应着,这就先走一步了,得空了常来小店啊。”伙计将手中的瓷坛交给了少年,向李青和白莲花招呼了一声,自己却不进去,转身香铺子外走去。
李青没想到磨一把刀竟然这般曲折,但都到了这里,也只好跟着进去。穿过铺子,后面是一个院落,之所以叫院落是因为这里沿着院墙建了许多房子,几乎每一间房子里都有人进进出出忙碌,一路上少年很忙,忙着与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
李青和白莲花跟着少年进了其中一间屋子,两人还以为到了地方,走到门口儿时都整了整衣衫,想着初次见面总要礼貌些,哪曾想这间屋子还有个后门,两人跟随少年又进了个院子。
一进院子,李青和白莲花都愣住了。整座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也没什么人,一株高大的枣树上稀稀落落的还挂着些没摘干净的枣子,树下这会儿坐了个少女,正在那操琴。琴声悠扬,正是不久前李青在赖青竹那听过的“舞雩”。
听到少女再次弹起,血色世界中的小树扑簌簌的再次摇曳起来,微风吹拂,大地上又添了几抹新绿。那双血红的眸子又浮现在脑海,这次再次聆听琴曲,那双眸子似乎不再抗拒,凶厉的气息也减退了些,满眼的血色好像也淡了些许。
一曲终了,少女款款而立,望着李青二人,脸上带着微笑。
李青似乎还沉浸在琴曲中,过了良久,这才醒转过来,向着少女深深一躬,“姑娘天籁之音,李青受用良多。”
“兄长即能将本门信物交付公子,足见兄长对公子的看重,这琴曲有八重,影竹也不过堪堪能奏出第二重来,只能暂时压制公子胸中的杀意,实不足谢。”少女见李青郑重施礼,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还礼。
这样的天籁之音竟然还只是第二重?李青这才觉出怀中那卷琴谱的份量。敢情赖青竹交给自己琴谱和篾刀另有深意,但是他为什么不明说呢?李青心中疑虑重生。
似乎瞧出了李青的疑惑,少女笑着招呼两人坐了,这才开口解释,“兄长一生最重然诺,当初受了程夫子重托,到这边境小城执掌书院到如今已有二十个春秋。现在书院落入呼延武的手中,兄长受承诺所限只得坐困院中。那呼延武似乎很是了解兄长的脾气,并没有安排许多人监视、看管,只是遣了名叫翩翩的女子伺奉左右。”
听少女这样说,李青才明白原来那个至始至终侍立在赖青竹身后的白衣少女竟然是呼延武的人。若是如此,自己岂不是始终都在那些贼人的视线之下?
“公子不必担忧,”少女微微笑着给两人添了新茶,“这附近几条街巷中的买卖铺户大多是本门的弟子,贵子带二位前来时确有几名探子跟随,但进了鹿角亭早已被众弟子引向了他处。”
李青望着眼前的少女,不由得刮目相看。想起今早在五塘街第一次与少女相遇时的景象,在郑玉的面前这少女像个刁蛮的公主,在赫连珪面前又如同受惊的小鹿,到了武馆倒有了几分师姐的架势,如今竟然又变成了赖青竹的妹妹,坐在这里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度。
“还没请教姑娘,不知先生指引我来到此处可是有什么事需要交代李青去办?”李青听听少女一口一个兄长的叫着,隐隐又是这鹿角亭附近众多弟子中领头的人物,赖青竹不会平白无故交给自己这样重要的物件,必然有他的目的。自己身上担着洪信的嘱托,并没有太多时间停留,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交代谈不上,眼下山戎南侵,我和兄长都在贼人的视线之内,这里弟子虽众,但大多只是寻常百姓出身,硬碰硬定然不是贼人的对手,兄长既然将琴谱和信物交到公子的手上,必然是觉得公子是可以托付之人,影竹这里有一事还要拜托公子,只是此事凶险,我与兄长定不会勉强,公子听后可自行决断。”少女听李青说话直截了当,也不再犹豫,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县卫军都统高大林执掌县卫军多年,治军极严,军中将士上下一心。如今高都统为全众将士的性命,不得已委身于敌,更是将心爱的女儿交到贼人手上当做人质,影竹想请公子将高将军爱女救出,再从县衙中取来兵符,调开呼延武座下的金睛卫,到时我门中的弟子自然会将县卫军将士救出牢狱。”
李青心中一动,听少女所言,那高大林竟是个忠义之人,但为何洪信却说他是个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奸诈小人?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今日两次听到琴曲,李青不相信能弹出这样曲子的人会是个精于算计的狡诈之辈。若果真像少女所说,将高大林极其麾下将士救出,出其不意间或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见到李青毫不犹豫的点头,少女轻轻舒了口气,这段日子隐忍潜藏,少女虽然表面依旧如常,但是心中焦灼难耐,兄长受困,自己也不那么自由,每次来鹿角亭都是费尽了周折,如果再拖下去,这里再被贼人看出端倪,少女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办才好,但今天一切迎来了转机,少女只觉得胸中一股火焰又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