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禅师大乐:“仙府不存哪来江湖?”
黄安笑问:“这是何道理?无仙府,无江湖?”
老禅师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正襟危坐道:“黄少爷啊,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江湖和仙府是几乎同时出现的。”
黄安想了想:“江湖四大天下...起源于黑衣祖龙下彭泽,而仙府起源于法教之祖如京都,时间确实接近。”
老禅师点头:“是啊,若非当年法教之祖入京,祖龙留下的四部天下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在历史里,哪里会形成现如今的江湖?”
黄安想了想:“有点明白,可又有点糊涂,请问老师,这究竟是何解?”
老禅师说:“在法教教祖入京之前,权力来源于追随者,来源于引导者给予追随者的利益和恐惧,来源于渠道和信息,也就是说,那时候的权力需要众生的堆积,普天之下,没有一人之王,也没有一人独享之权,所有人都不可以为所欲为...可法祖入京后一切都变了,权力可以依靠更加直接的暴力进行获取,虽然修士无数,尚能彼此制衡,可其中的翘楚却威能广大,无物可制,亏的是现在那站在修士之巅的几位无上大修均没有治世之愿啊,要不然,他们中任何一人将天下收入囊中都轻而易举。”
黄安若有所思,当然,这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了。
老禅师继续说:“正因为法祖入京后此世有一人足灭世者,有大能者,所以当今的格局和先前全然不同,天子虽有驾驭天下的权柄,却抵不过一位大修,甚至有时候还需要修士的支持才能稳定对天下的掌控,在这个过程中,人间帝王其实将大部分的权力都分了出去,这才构建起了全新的格局。而江湖四大天下的主人同样依靠种种办法,得到了修士的庇护,得以在法度之外建立起全新的体系,全新的规则和全新的标准,江湖人的价值观只有在这些体系规则不被破坏时才能生效,而只有江湖人的价值观存在,江湖才是江湖,所以,江湖其实是没有国土的国度,而守卫这个国度的最大暴力,则来自于我们这些仙府的修士,你想,若没有了修士,皇帝就能集结大军,或者有其他手段,一个个除掉四大天下,除掉江湖豪杰,而你们几乎无能为力...可有修士的情况下呢?你看看泰安天下之主何祚,何等威风!有多少人都说过,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娄河东顶!这话皇帝听见了,竟然也认了,为什么?因为东顶之主背后的势力通着昆墟大山!所以,有仙府,有江湖,没仙府,江湖也得阑干。”
黄安感慨不已,却又多了个疑惑:“不对啊,按您的说法,仙府凌驾于世俗之上...这当然没有问题,可历代无上大修中难道全是清心寡欲之人?就真没人想动动天下的权柄?况且,在我看来,大修和寻常人子早已不是同一种人,甚至不是同一个物种,为何修士没有奴役人子?难道是因为昆墟圣约?”
老禅师笑道:“昆墟圣约究竟有没有用这个黄少爷你应该知道,不过昆墟圣约也的确起了一点点作用,但更重要的却另有其他,我只能告诉你这和帝王祭天有关,只有人间的人王才有祭天的权利,剩余的我就不多说了,你非大修,听之无益。”
黄安郁闷:“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
老禅师狡黠地一笑:“这就叫说不得,传不得。”
黄安叹服:“听君一席话,胜读春宫书啊!”
老禅师两眼发光:“啥书?”
黄安赶紧摆手:“没啥,没啥,哎,对了,你说你梦见的那个世界是个大圆球,不对,你说你梦见所有人都站在一个大圆球上?说说那个球吧。”
老禅师点头:“那个大圆球啊,上边有十分之七是水,当然水下边是石头,剩余的地方是土地,土地上就和咱们这里差不多了。”
黄安挠挠头:“土地是不是都集中在球的上边?”
老禅师回忆了一下:“集中在球的上半部分的侧面,最上边还真没有土地,有一片冰冻着的大海。”
黄安奇道:“那站在球侧面的人怎么不掉下来?”
老禅师一愣:“对啊,他们为啥不掉下来呢?可能是因为那个球太大了吧...哎,不对啊,我记得球的下一半还有土地,土地上还有人...”
黄安继续问:“且不说人了,那个大球那么大,它还飘在虚空里...它怎么不掉下来呢?”
老禅师笑骂:“臭小子,那就是一个梦,梦里颠倒是非,荒谬绝伦,哪里会有什么真与假?离奇也是正常的。”
黄安不知为何,沉默不语。
老禅师不知为何,口气里多了点向往的语气:“在那个梦里,我曾追逐过一道光,却越飞越累,不得已而停下...为了追逐那道光,我曾对着那道光击出我的雷电,那雷电的光也未能追上那远去的光芒,我的速度似乎并没有赋予我手中的雷光,让那雷光跑得更快...我还曾将我的雷电转化为火焰,再把火焰转换为雷电,却不知为何,火焰和雷电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我感觉的到,整个世界在变得混乱,可眼前的一切却又充满了秩序。”
老禅师叹息:“我醒来了,我只看见了那个世界的一角,那个漆黑如深渊一样的世界,一定还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黄安也点头:“那是个梦,可那个梦里的世界或许就存在于他方,那个世界看似荒诞,实则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有其大道,有其真理。”
老禅师笑曰:“大善。”
黄安亦笑。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老禅师的一个弟子端了点心前来敬献,见屋中一老一少皆面带莫测之笑意,不明所以,出声问道:“请教尊师,您这是和贵客说什么呢?”
老禅师管束不严,是故弟子询问较为随意,老禅师也没有什么要责备意思,不过若说俩人是因为一个噩梦而笑...这多少有些奇怪,于是黄安开口:“我听大师讲经,一时间真是喜不自胜,嬉笑忘形,道兄莫怪。”
那弟子得意:“那是,我家师傅讲经天下第——哎呀!”
这个第一还没夸出口,就被老禅师打断,至于是用什么打断的,答案依然是那根大棒。
老禅师吹胡子瞪眼:“你这无理的孽徒,想咒我早死啊!”
黄安见老禅师还要打,赶紧拦住:“大师,大师,他不就稍稍有点夸张地称赞了你一下吗?不至于揍死他啊。”
老禅师叹气:“黄少爷有所不知,我这环翠山往东十五里就是碧余山,碧余山后就是汉兴城,前些时日,碧余山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修士,非要找人打架,专打天下第一,汉兴城周围的修士被他打死了一二十个了,都是挂着什么大名号的...谁也拦不住!老朽自愧手段不如此人,不敢与其争锋,只好摘了我那妙舌莲花第一的牌子,并且承诺,老子这辈子再也不称第一,谁说第一我打谁!”
黄安嘴角一扬:“碧余山的大修啊?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