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三章.愚者之图(1 / 2)愚徒之书首页

黄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对着水坑里的倒影微微一笑:“不错,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老子打扮起来虽不说是貌美如花,至少也能迷死蛤蟆。”

脏兮兮的小水坑中倒映出的是一位身披白袍的青年,长尾大袖的白袍在夜风中微微飘荡,露出里边黑金色的内衬,那是以玄色绸缎为底,用金丝刺绣上去的古奥符号,密密麻麻,有大有小,如乱石铺路一般。

“玄羽衣。”瘦削的妇人在黄安身后慢悠悠地说,“此乃天衣!是我的身物...可护住心神和生气,还能遮蔽行踪与痕迹,端的是一件上等妙物...这衣服就算让个驴子披了也能人模人样,唉,这可是我最后的好东西了,你可要精细点用。”

黄安一脸欠打的神情:“若你所言不虚,我此番要去的地方可是凶险万分,你这身衣服估计也会糟蹋在里边,这我事先说好,省得你到时候讹人。”

妇人呵呵冷笑:“你放心,你既然愿意为我以身涉险,我自然也出得起这份厚礼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还得再一次提醒你,那愚者图里自成世界,你一旦陷入,可就凶险万分,我气数浅薄,不可入内,只能将你送进去,却帮不了你,而你一旦迷失在此图之中,那结局不会比坠入不思议地狱更好。”

黄安点点头:“我有这个觉悟,我也不光是为了你,你想出去找个人,我在外边也有个人在等...所以,开始吧。”

妇人点头,手一张,黄安的那幅水玉所雕琢的愚者图就浮动在半空中,旋即大放光明,妇人双手合十,轻声祷告:

“请君莫读求道书,害有千万一利无,黑穹秽土黄泉地,纵知大道又何如?”

“若读求道书,五德具备三才足,刹然明双目...”

声音逐渐的低微下去了。

黄安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倦意袭来,恍恍惚惚之间,似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就在这时,突兀地,千百万个声音同时响起,他们高歌,他们咆哮,如洪钟大吕,却又好像疯狂的梦呓。

“双目既明君且看,开辕门,老蚺巨虺横古路,魑魅魍魉言歌舞,磨牙吮血声声厉,侧首望,丛中穷奇并飞虎,又有伥鬼啃食饿殍骨!”

“速退归家去,速退归家去!躲进小楼不顾春秋也自足!不曾料,房内屋外同去处,但见蜚兽卧圈低嘶鸣,钦原落枯树,鸩鸟扮雉庭前漫步,忽闻有犬吠声来,急寻觅,却见影重重中是何物!”

“心肝胆肺惊欲裂,跪伏求拜九重天,求神普度,却有嗤声来,惊觉细观,土偶木梗一片,咧嘴龇牙笑悲苦!”

“五浊恶世众生惨,惨不可言岂能书?怎奈一身血肉无用处,七尺皮囊如朽木!慌慌惶惶伏案哭,早知此,何必一观求道书?不如细读愚者图!”

“且作百年一愚徒!”

声音戛然而止。

黄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前漆黑一片,自己好像悬浮在无始无终的虚空当中。

“没人知道进入愚者图后会看见什么,但大光明教说过,能从愚者图中出来的人都会获得了不得的力量,最次也是立教大修...你的愚者图虽不完整,但你气数深厚,也可以试试机缘,万一真的可以成就无上大修,你就有了逃出去的能力,当然,这只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中的微乎其微,但,不是零。”

黄安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位妇人说过的话,现在想想,这句话似乎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算了,多想无益,黄安摇摇头,抬腿尝试往前走去,这一步踩下去,似乎是走出了千里万里,又好像停留在了原地。

不妙,这里连个参照物都没有,若想判断距离就难了。黄安如此想,他又尝试着来了个拿大顶,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倒立的感觉,虽然自己上下掉了个个,可这地方似乎连上下都不存在。

黄安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大踏步往前走去,他想看看,这样走下去自己究竟能到怎样的一个地方。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束光,那道光明温暖而柔和,虽然渺小,但稳定而坚强,如石缝中流下一缕春日的光。

总算找到方向了...黄安见状,深深吸气,提步而去。

然后,又走了多久呢?是一息,一刻?还是千百年?又或是度过了大劫和永恒?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黄安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恐惧,他发现,自己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不再真实。

这里是那里?是深渊吗?愚者图中隐藏的就是这样一个广大无边的深渊吗?

黄安没由来地感到了一种极度的空虚,伴随着极度的惶恐,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可他却情不自禁地想逃跑,于是他按照那位少妇所教授的方法,催动披于身上的天羽玄衣,玄衣上下,宝光流转,可黄安却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速度有任何的变化。

这件天衣,在这个神秘的空间里,似乎也变得无用起来。而就在这时,那缥缈的光明晃了两下,随即便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安大吃一惊,而他眼前的黑暗似乎也因此震荡起来,突兀地,一股极端生猛的坠落感扯住了他,让他身子猛地一歪!

黄安一声大叫,睁开眼睛。

首先看见的,是日落的昏黄,那是柔和的光明,一丝一缕都从容安详,仿佛可以抚平一切惶恐和不安。

同样平静的,是听到在耳朵里的声音:“您做恶梦啦?少爷。”

艾珠?

黄安一愣,抬起头来。

这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子,从里到外全是木头的,在屋子的中间,是一把铺着丝绸的躺椅,黄安此时此刻就歪在这张大椅上,正对着门口,在门外,一轮红日在比群山更遥远的地方缓缓西沉,流淌出的光芒,将一切都染上了她的颜色。

黄安无言,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周身上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明明是奋力一挣,却仅仅是让躺椅晃了一下,发出咯吱地一声。

许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外面又传来了艾珠的话语:“少爷,您别动,东都一战您打的太厉害了,医师说你需要静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然后至少半年内不能下床走路。”

什么和什么啊?黄安一头雾水,他直接叫道:“珠子,你赶紧给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等等吧,少爷,我正在煮饭咧。”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赶紧进来!”

于是一个小脑袋在门槛里探出了头:“少爷呀,你说什么呐,明明事可以一天不做,饭不可一日不吃!”

的确是艾珠。

黄安想伸手招呼她过来,可连手臂都没能抬起,他只得继续用嘴:“来,到我身边。”

艾珠“哦”了一声,一路小跑跑过来,随着她的走入,落日的光似乎也一起涌了进来,和她一起,轻快地跑到黄安的身边,并先一步地照在黄安的身上。

黄安感受了一种异样的明亮,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为何他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往后靠,他问:“我们现在在哪?”

艾珠的反应可比黄安想象中的大多了,这位小侍女一把抓住黄安的肩膀,然后又是摸脑袋又是把脉:“少爷,你,你没事吧,头没问题吧?”

黄安真想一脚把小侍女踢开,可却没有力气,只好慢悠悠地说:“你且放心,我还是我,没事,只是...”

小侍女停下来,一脸紧张加焦虑地看着他,而黄安叹了一口气:“做恶梦了,所以头有些疼。”

艾珠的脸上突而闪过一丝悲戚和心疼:“您梦见之前的事情了吗?”

黄安眉头一皱:“之前吗?啊啊...”

艾珠咬咬嘴唇:“东都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少爷您只需要安心养病就行了...”

黄安何等聪明,他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东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艾珠的下唇似乎被咬出了一丝血,她顿了顿,才说:“是啊,少爷,无论结果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东都的故事...”

那么,我赢了吗?黄安很想这样问,这就在这时,外边突然跑进来一头大黄狗,追着一只麻点鸭,艾珠见状,顿时焦急道:“大将军,忆安,你俩!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