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艾珠(2 / 2)愚徒之书首页

“回去插在你屋子里花瓶中吧。”黄安平淡地说,扭头走人。

“他其实挺好的,对吧。”少女看着手上花苞饱满,叶片青翠的海棠枝子,嘴角翘起,低声对自己,又或是对别的什么人说。

吃罢早餐,黄安坐在院中花坛上,备了一本古书,一壶好茶,边喝边看。

茶是名树西山老朱衣,书也有传承,单单是扉页上就有一长串历代名家所留印章和墨宝。

“正为阳,阴为反,是故阴阳相抱,阴阳两隔...”黄安看一页读一半,“正为生,死为反,是故生即有死,死不往生...”

“正为存,虚为反...”

“正为明,晦为反...”

黄安念叨着,一口吮干杯中凉茶:“不就是丢铜钱吗?不想有这么多门道,怪不得有言说四枚青铜币,算尽天下气机。有意思,我也可以试试吧。”

黄安从牛皮小袋里倒出四枚铜钱,随便一丢,叮叮当当,铜钱落地,三个落在身边,一个骨碌碌滚出好远,直到碰上从侧室走出的艾珠这才停下。

“少爷?”艾珠抱着一堆待洗衣物看着脚边铜钱有些疑惑。

“帮忙看看是正是反。”黄安指指青铜钱。

“大承通宝...”

“正面,三正一反,正为今,正为来,正为大,反为厌...”黄安对着书一点点地查看,“看来今天会来几个让我头疼的大人物啊...”他皱眉仰脸,发现少女洗衣服去了,顺便捡走了自己丢的铜钱。

真的会来吗?黄安起身,看看手中的旧书,心说真不好玩,还是出门转转吧。

“于是你就来问我算学一道是否可信...”细江城西南一道行人了了的小街上,一座破落的土地庙前,一位普普通通的青年轻轻拨动怀里那奇怪的弦乐器,这乐器看似二胡,却有七根弦,可用手弹。

“啊,是的,老师。”黄安蹲在破庙的屋檐下,手持斧凿,对着一块乌檀大板子敲敲琢琢,“算学号称可以算尽天下,可我总感觉按照同样的方式去算不同的事物,再得到一个结果总是不太对劲。”

青年放下自己的琴:“算学啊,怎么说呢,我打个比方吧,比如说我扔出一枚铜币,你肯定能算出这枚铜币会掉在地上,丢石头你也一样知道石头会落地。”

“您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黄安唉声叹气。

“不是主人不说,是你根本听不懂。”面无表情的素衣女子走出破庙,她的眉眼,如隆冬腊月北国的千里冰雪,干净到了极致,却没了生人的气息。

女子虽是对黄安说话,可却连看都不可黄安一下:“亏你这般德行,艾珠妹妹还不愿随我等同去,如换了是我,早就一剑刺死你这废物。”

黄安也不恼,只是有些诧异:“师父,你们要走了?”

青年看看不远处的花树,说:“当年夏祖治洪泛,定九州,遣善行者丈量天地,故知九州之外尚有东海北荒,南疆西漠,此化外四地不逊九州辽阔,四地之外,又有大九州,大九州外,仍有大洋,不知可有彼岸,世界如此之大,应该拉上一车银票,好好去走走看看。”

黄安摇头:“还是呆在家中舒服。”

青年笑道:“如此也是一生。”

黄安怅然:“老师这一去怕是不能再见了。”

青年起身:“不忧,天地方圆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黄安若有所思:“小大之辩?”

“小大之辩。”青年点头,“说点正事吧,你拜我为师,学雕刻之法...”

说到此,两人一起看看黄安雕刻的木板,两人都费了好大劲才看出这块木板是个牌匾。

青年摇摇头:“时间不长,我教不会你这个了,可好歹做了你的师父,不能白让你叫,这庙里有一物颇为有趣,我把它撕下来送给你,也算尽了师徒情谊。”

“师父,虽然你偷庙里的东西,但毕竟是送我,我挺感动的。”黄安说得情真意切。

冰一样的女子打心里不想看这俩不要脸的玩意在这里矫情,早早去庙里,拿了她主人所说的物件,这会正好走出来,交于青年,那是一幅长卷,青年摸了摸,送给黄安。

黄安接过长卷,抖开一看,原来是一幅壁画,不知青年有了什么手法从墙上揭了下来,印在了绢纸上。

“这啥破玩意?”黄安心直口快,他看着画上尸山血海,白骨骷髅的地狱之景,以及在阴山恶鬼,斧锯刀叉里呵呵傻笑的持剑胖汉子感觉自己完全不懂这一堆色彩想要表达什么个意思。

“虽然是破玩意但也是好东西。”青年凑过来,眼一瞟便看见黄安随身携带的布包,“比我给你的这个破包强。”

“恕我直言师父...你那日可是告诉我这包是宝贝的,不但能藏东西还能隐匿气机和踪迹...这么今天可就变破包了?”黄安郁闷,“虽然这包装的东西是挺多的。”

“咱们还是看这破画吧。”青年开始转移话题。

“于是又成破画了吗?”黄安苦笑。

“这叫愚者图。”青年解释,“你瞧,这汉子拿刀的手法,是不是特别有感觉?你照着这个练吧,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练成一手好雕工的。”

“师父,你傻了吧,这是剑啊!”

“唉,傻兄弟,你不知道吗?刀能杀人,剑能刻字,没区别。”

相传,北地有雕玉师,岁岁埋头雕玉,突一日,持弯刀如钩月,向西北,月落,北疆不臣之国万军人头飞。

又传,中原有剑仙,好美酒,好美姬,一日尽得之,得意非常,一剑在西岳断崖上刻下百丈大字,为天下草书第二。

前人风流韵事,至今津津乐道,是故,黄安还真没办法辩解自己师父的胡抡侃。

未了,黄安只得收下这幅绢上壁画,并与青年相约,自己得空必定好好练习,而后黄安以自己算出家中将要来客为由,婉拒了青年提出的要陪他一同练习雕刻的建议,又恭敬了几句,便窜了。

“这等愚人学得会九宫雕玉手才真是天下奇谈。”女子对青年说,“另外,您真不打算带艾珠走?此奇才千载难见。”

青年不语,他看着黄安这几天一直都在雕琢的乌檀板,板子上龟爬狗啃一般坑洼着三个字。

珍翠堂。

珠玉为珍宝。

艾叶翠色可人。

“君子不夺人所好。”青年拿起自己那件奇怪的乐器,走进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