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回过神来,看着两人疑惑着盯着自己,拱手歉然道:“抱歉,走神了,咱们这就走吧。”
进了城门,俩差人左拐从石阶上了城门楼,柳源本来还想着往城内多瞅几眼,现在也只好跟着他们先上楼再说。
来到楼上,才看到这城门楼中并无多余摆设,只有中间有张方桌,四条长凳,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分坐两侧,都是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衫,胸前的补子倒是看不出来画的什么。
柳源欺身向前,躬身拱手道:“小生柳源,阳谷县童生,见过知县大人,县丞大人。”
两为县官还未出声,站在他们身后的一名皂吏却开口叫道:“你既是童生,为何连基本礼数都不知?见了两位大人为何不跪!”
柳源此时才想起来,明朝的时候只有考上秀才之后才算有了功名,可以见到县官不用跪拜,自己此时只是童生身份,按理说是要下跪的。但是来自后世的他,除了跪拜过父母祖先之外,其他人还真没跪过,现在突然让他向陌生人下跪,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接受。
武廷佐本来就想对柳源“招安”,来解决目前的困境。所以在看到他的不情愿之后,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了,你叫柳源是吧?天气寒冷,过来一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下可让众人有点吃惊,包括张知县也颇有不解,心想这里的事都是这小子出的主意,不押起来毒打一顿算是好的了,怎么现在还让和我同坐喝茶来了。但武廷佐既然这么说了,这个张知县现在还没有胆子反驳他的。
柳源心里却和明镜一样,心想这人还挺精明,想先给点好处再把这事给平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给众灾民出的这主意确实是要“好处”的,但是这“好处”关乎到自己和灾民生死,实在马虎不得。
想完便回道:“多谢大人。”然后走到桌前,坐在了长凳上。
武廷佐一脸笑呵呵的倒了杯茶递到柳源桌前,介绍到:“这位是知县张大人,我是本县县丞武廷佐。我们两人可在这里等候柳相公多时啦...”
柳源又是拱手道:“张大人,武大人。小生何德何能,哪值得两位大人在此相候。”
张贯肚子里的火实在是憋着难受,便压低声音略带威胁着说:“嘿嘿,你哪是何德何能,你的能耐可大了去了。”
柳源轻轻一笑,说道:“张大人过誉了”。显然是对张知县的威胁毫不在意,这条命本来就是多出来的,况且现在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要活下去不被饿死,现在只有是这条路可走了。
武廷佐却瞪了一眼张贯,那意思好像是在说:闭嘴,蠢货!
张贯被他这么一瞪,下意识的住了嘴,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柳源向来机敏,这一幕看似隐蔽,却被他捕捉到了,心想:这县丞怎么敢这么瞪知县?关键是这知县还特别怕这县丞的样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心中虽这么想,脸上却不露声色,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端起武廷佐递过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入腹,柳源顿时感觉温暖了不少,只是那饥饿感却更加厉害了。
正要喝上第二口,却看到武县丞收了笑容,换了一副痛心模样,叹道:“唉,本人身为地方官,却让柳相公这样的读书人忍受饥寒数日,实在是愧对百姓,愧对柳相公!”
柳源知道他有下文,便不出声,果然武廷佐接着说道:“这临清城于景泰元年匆匆建成,城小民繁,况且城中朝廷直属衙门太多。本官和张大人虽为地方官,却实在官微言轻。想为众灾民做点善事,谋些生路,却也无可奈何。”
这种耍太极似的推脱责任拒不办事的作风,柳源虽然只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却也经历过很多了。所以丝毫不以为意,同样痛心疾首的说道:“近年来黄河水患颇为严重,百姓多流离失所,别的不说,单单阳谷一县灾民就有数千之多。临清县作为阳谷周边兄弟之县,虽说富庶,但无奈灾民也着实太多。”
武廷佐低头不语,一是猜不透此时的柳源为自己说话是什么意思,默不作声。
张贯听完大点其头,深以为然,跟着说:“柳相公能知本县难处,本官深感欣慰。我与武县丞确实有心要为灾民做点实事,奈何灾民太多,本县虽然靠着漕运略有些资本,却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武县丞听他说完终于猜到哪里不对了,刚要出声,却听到柳源接过话茬道:“张大人心系灾民,实是百姓之福,我大明之福。贵县作为漕运重地,地富民强,虽不能顾全数千灾民,但几十灾民想必是小事一桩了。”
张贯听他说完顿时哑口无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给自己下了套,让自己来钻。
武廷佐又狠狠瞪了张贯一眼,才慢吞吞的说到:“如果受灾民众只有这百十之数,那依柳相公之言并无不妥,只是如今是有数千之众。本官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灾民入城这口子一开,周围县附近的数千之众便会闻讯赶来,到时候本县的压力比现在要不知道难上多少倍了。”
说完便想到,他们是要和这小子谈判解决灾民“造谣”的事的,可不能因为张贯这蠢货的一句话,而陷入被动,让这小子牵着鼻子走。
所以不等柳源反应,便又说道:“虽说这众生平等,人无贵贱之分,但柳相公作为读书人,作为我大明朝栋梁之才,日后还要为国家为百姓多多出力。所以...只要柳相公有意,本官和张大人可以为你在城内寻得一好住处,并每月资助十两银子作为日后科考之资。不知柳相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