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响忽然停了。
书案后面,那黑影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侧脸。
微弱的烛火下,看不清楚模样,只有两道惨切切的光,从脸上射了出来。
惨光的下方,有牙齿似的东西一动一动的,像在嚼着什么肉类。
旁边的月牙凳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穿着县令的服饰,一动不动。
那人的整个脑袋,好像被什么生生咬了去,白骨碎肉,烛火下看来分外吓人。
“吴晋?!这……”
洛元堂话还没说完,黑影突然跃上半空,满身液体飞溅,溅得洛元堂满脸都是。
血。
黏糊糊的,温热,腥臭!
那个流传已久的传闻,瞬间涌上了洛元堂的心头。
他两眼瞪大,喉咙里,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吃人头的……”
呼!
烛火灭去。
半空中,两道惨色光芒大盛,黑影化作一团黑暗,将人、物乃至整个厢房,笼罩其中!
……
……
风雨如晦,恍惚又是他朝。
秦州东北,一道山脉匍匐在大地之上,世称“陇山”。
这时日头将要西沉,山脚下,站着个十余岁的少女。
清纯的脸庞,纤细的蛮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两颗黑珍珠,有种世间少见的清澈。
少女的眼前,耸立着一面峭壁。
山壁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巨石,犹如妖魔鬼怪,狰狞俯瞰着大地。
“小娘子,那条山路不能走,有鬼怪,要害人的啊……”
进山前,那名老农夫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羽儿,你记住,你这次出来是要救爹爹的,你什么都不怕!”
给自己打气一句,少女羽儿沿着昏暗的山道,奔上山去。
夜渐幽深、山风阴冷,把少女手里的灯笼吹得一起一灭。
嗷呜……
远处,传来不知何物的哀嚎声,四周树叶沙沙作响,很是瘆人。虽然坚强,可此情此景,羽儿也不禁有些嘀咕。
那位老伯说的话,该不会……
咳……
一个声音,好像就在前头不远。
“谁?”
羽儿提起灯笼照去,可四周黑暗一片,哪有什么人影?
“你,要去哪里……”
那声音又再传来,飘飘渺渺。
“是谁?!”
羽儿质问着,数尺开外,一个黑影缓缓地飘了出来。
羽儿一惊,想要避开。
可黑影更快,一个脑袋从黑暗里伸出,直到面前!
“啊!”
羽儿连退三步、稳稳站住,身手很敏捷,像是学过武艺。
“我说姑娘,问句话而已,你这一蹦一跳的要上天那?”
靠得近了,这声音听得清楚,清朗里带着些诙谐。
羽儿看去。
身前不远,站着个修长的身躯。
年轻的脸上五官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炯炯光芒。
可偏偏穿着身旧布衣青衫,皱巴巴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嘴角,还挂着一丝坏坏的笑。
这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你究竟是谁??”羽儿问。
青衫少年眼珠一转,打量了羽儿几下,“一个问题问三遍,我的苍天哦……”
他一拍脑门,转身走去。
“你回来,”羽儿道,“我话还没问完。”
“姑娘,山高风紧,你啊,还是原路下山去吧……”
修长的身躯飘飘荡荡的,遁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声音,在林间隐隐回响。
怪了。
真是怪了。
这个古怪的少年,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深夜在这山里出现?
有鬼怪,要害人的啊……
老农夫的话,又响了起来。
难道他就是……
不管了。
我要去找人救爹爹,管他是人是鬼,都不可能回头。
羽儿打起灯笼,继续上山。
到了夜半,眼前现出个山坳来,里头似乎有个院落。羽儿走过去,到离门口不远处,她忽然怔住了。
那是一座古寺,立在幽暗的月色下。
红墙斑驳、庙门紧闭,好像荒废了不知多久。
大门两侧的楹联上,布满了蛛网尘土,八个沧桑的古体大字,依稀还能辨认:
离生死界
入寂灭门
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怎么突然有座和尚庙,还这么阴森呢?
羽儿有点奇怪。
咧的一声、木门打开,一团白影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