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行兄,你来的正好,快把鹿鸣带回去吧,我顾也死便死了,不能亏欠太多人。”顾也对郑虎行说道。
“你真是要气死我,郑虎行,今日顾也不走我便不….”郑鹿鸣话未讲完只觉得肩上一疼,旋即便失去了意识。原来是顾也给郑虎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点上郑鹿鸣的穴道,强行把她带走。郑虎行本是一流高手,武功内力皆是上乘,本是实在碍于情面不能这样做,不过既然是顾也的意思,他肯定是照做了,毕竟他心里也清楚,他这妹妹平日里聪明过人,但凡碰上关于顾也的事情,做事却幼稚无比。
郑虎行把郑鹿鸣扛在肩上,看着顾也叹了口气,他本与顾也一道长大,情同手足,六年未见这情意也并未有减少,不过他身后还有他秦地百万百姓,还做不出他妹妹这样冲动的事。郑虎行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顾也再喊他,只见顾也苦笑着说道:“虎行兄,这般狱卒平日里待我不薄,他们收入微薄,想必这些日子里供我的酒食也花费不少,我死之后,麻烦你帮我赏赐他们一点银两,一报这些日子的照顾吧。”
郑虎行听得鼻子一酸,当即允诺照做,不过郑鹿鸣放倒了这么一批狱卒妄图劫狱,如若不走便是大罪,他不宜久留,只能施展开轻功,快速离开。
仍是冬天,京城的风还是凌冽的像刀子,顾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便被押上了行刑台。他蓬头垢面,虚弱无比,在场的百姓安静得很,这是大顺建国一百年史上第一个被判死刑的上等贵族。
来了很多人,齐王看热闹般笑着,楚王没有表情,秦王闭上了眼睛,皇帝拨弄着手上的行刑牌,他只要将这牌子掷下,顾也的一生便到此为止。
顾也没有伸冤,没有歇斯底里的喊叫,保持沉默,他想这是他作为小吴王最后能有的体面。他面朝城门向南跪着,恰好,他的吴国也在南方,他的父王此刻也许正带着兵侯在城门口,打算拼上全力与命运殊死一搏。
皇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显然,要顾也的命实在轻而易举,皇帝显然谋算着更为划算的交易。顾也不知跪了多久,在快要虚脱得失去意识之时,通往行刑台的大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的身影。
只见那马漆黑,那人一身战袍也是漆黑,他头戴银盔,手提长刀,腰佩短剑。他就是皇帝一直等待的人,即使韬光养晦几十年依旧名震四海的吴王顾怀。顾怀骑着马缓缓的前进,威风凛凛,似乎不是犯了死罪的逆臣,而是凯旋而来的将军。随着顾怀越走越近,行刑台两侧各十二名弓箭手全部拉满了弓指向这位吴王。
顾怀缓缓走到行刑台前,用力将手中长刀深深插在了石板地上,看了一眼顾也,转而怒视皇帝,大声吼道:“放了吾儿。”
这一吼霸气十足,在场的士兵百姓无不为之心惊,稍微年长点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人在若干年前便是沙场的传说,只是从未有人亲眼见过顾怀自身的武功。
“哦?吴王,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朕?”皇帝冷冷笑道。
“不是命令,而是跟你谈条件。”顾怀平静说道。
“呵呵,吴王请讲。”皇帝不信事已至此,他顾怀单枪匹马,任凭他天大本事又怎么逃得出自己的掌心。
“以小儿一命,换你数十万百姓之命,如何?”顾怀依旧很平静,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然而气势十足。这让顾也吃了一惊,他印象里的父王一直都是个花天酒地,喜爱评书听曲的逍遥王爷,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气势。
“你,什么意思?”皇帝问道,捏紧了手里的行刑令牌。
“皇上不懂,为臣的便说清楚一点,我吴王府所辖之地虽小,然团结一致,才俊辈出。如若皇上今天放小儿一命,允许他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活下去,我,吴王顾怀今天便亲自把这传爵调兵的吴王剑交给皇上,我也任凭皇上处置,从此皇上的大顺天下便没有了吴王。但如果你执意要斩了小儿,那么不仅我顾怀会在此与你拼命,城外驻扎的八百死士也会奋战,我吴国境内点好的八万士兵也将拼死杀向京城,到时候究竟是谁的天下,哪怕是九一开的胜率,皇上愿意赌么?”顾怀握紧了地下的长刀刀把,看向了皇帝。
“顾怀你当真要造反!”皇帝大怒,拍案而起,而他身边的天下第一高手陈云溟也握住了剑柄。
“你要我反,我便反,你不要我反,我便不反,在你,不在我。”顾怀从容答道,气势却更汹涌三分。
郑大敬睁开眼,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先前痛心吴王府的遭遇,更担心自己秦王府的下场,如今却深深感叹他这位结识了几十年的老友的水平。顾怀三言两语,当着众人面把皇帝扔到了百姓的对立面,条件说的如此明了,皇帝要是不答应,便是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要是答应了,这天下百姓便都是顾也活下去的见证人,甚至就连顾怀,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轻易下令处死。
沉默良久,心想区区一个顾也,没了吴王的身份,终究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皇帝终于开口:“朕却只求天下百姓的太平,要你们父子的命又有何用。”顾怀听罢,一跃而起,跳上了行刑台,手起剑落,斩断了顾也的枷锁,取下身后披风裹在顾也身上,轻轻说道:“受苦了,孩子,骑上爹的马,走吧。”
顾也早已泪流满面,他知道父亲是以命换命,他顾也又如何做得出这种不孝之举,只是哭泣,并不起身。
顾怀摸了摸顾也的头,说道:“你不走,你我父子今日便都没命。你若走了,我们便都有机会活下去。”
顾也哭道:“父王,我走了你怎么活?”
顾怀又凑在顾也耳边说道:“只要你在外面有了天大的本事,你父亲便能一直活下去,如若你不能有天大的本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要了你爹的命,再往后,你便平平淡淡做个普通人罢。”说完,顾怀替顾也擦了擦眼泪,凑到了顾也耳边,说道:“城外有个姓吴的胖和尚,是爹的挚友,在等你,见到他后他自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顾霜也在那里等你,别为爹担心,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说完,顾怀将顾也扶起,扔到了黑马的背上,说了一声:“去吧,夜龙。”那马仿佛通了人性,竟驮着顾也转身向城外驰去,顾也无比虚弱,根本无法回头。而在场的八道司官兵,因为有了皇上的口谕在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也离开,谁都不好多加阻拦。
顾怀一直看着顾也消失在视线之中,又等了一会儿,转身将手中能调吴国八万士兵的吴王剑扔向皇帝,向空中高吼一声:“八百吴王府军听令,就地散罢,不得违抗!”这一吼震天动地,似乎直达九霄云外,在场众人除了内功深厚的陈云溟与八道司众司长,无不为之而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