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云山顶俯瞰而下,月桂林大半都是被烧焦的土壤,那一点的月桂树已经化作灰烬了,像雪一般粉白而粗壮一点的也已然烧成黑炭,似一根根从地底深渊下探出的狰狞魔爪,枯槁而死寂,无声地对着空咆哮。
至于神树下、药田里的仙药灵芝,则无一幸免,俱都毁于不灭神火之郑
满园沉沉死气,唯有几缕灰雾黑烟袅袅升起,似乎还有未燃尽的炭木仍闷在灰烬下阴烧。
与这片白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四成残存的月桂林依旧茂密翠绿,只是碧青中泛着枯黄,显然还是受到了不灭神火的炙烤,被熏得伤了灵根。
一灰黑,一绿黄,一条隔火带隔开两旁,泾渭分明。
余烬未除的月桂林,提醒着墨龙轩,无忧无虑的日子,恐怕已经结束了。
连他们三人在凌云山顶放烟带爆炸都没人来管,月宫此时局势之混乱,不言而明。
贼人居然敢冒着得罪少真道君的风险,火烧月宫命脉月桂林,这还是西游尚未开始的四五百年前,斗争就如此白热化了!
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墨龙轩越想越是悲凉,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感叹道:“也不知道我们三人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坐在中间的金蝉子闻言浑身一颤,攥紧了手中的念珠,许久才松开,目光希冀地看向墨龙轩:
“我不日就要下凡了,憨批龙,请我吃一顿鸡翅可好。”
吃鸡翅,喝美酒,金蝉子是个酒肉和尚,也是个真性情的和尚,他几乎是在明示两位好朋友,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墨龙轩低下了头,他当然知道金蝉子的是什么。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金蝉子的第一世,即将转生。
“如果,金蝉子不去西游的话……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墨龙轩情不自禁地想,于是他终于忍不住,正要开口,却听到月兔带着哭腔道:
“爱哭鬼,你能不能不下凡……”
月兔赤红的眼睛如泣血一般,泪眼盈盈,隐隐泛着银光,双手紧紧拉住金蝉子的左手。
金蝉子使劲想要抽出,却始终无法挣脱,只好腾出右手按着月兔的脑袋瓜,笑着:
“傻瓜……”
他笑了,他摇头,他眼底深处满是凄伤。
墨龙轩站了起来,走到凌云山沿,看着恢弘的宫殿,看着衰败的月桂林,良久,才转身静望金蝉子:
“如果你不下凡,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如果我死了,魂飞魄散了,就可以不去了,那我该多么平安喜乐?即便没有欢喜,也会有另外一种寂灭的解脱……”金蝉子一手反握住月兔的双手,一掌持在胸前,笑吟吟的,直视墨龙轩,“但我有死的自由吗?该来的,会因我的而消散吗?”
墨龙轩闻言,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杀心。
“如果把金蝉子杀了,那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墨龙轩心里默然,杀意转眼就消弭了。
金蝉子虽然不是地棋局上的棋手,但绝对是棋桌上最大号的棋子,重要性丝毫不比孙悟空差多少,杀了他,一定会打乱整个西游的节奏。
但没有孙悟空,会有六耳猕猴没有金蝉子,也会有银蝉子。
棋子就是棋子。
有饶地方就有争斗,这一切不可避免,这一切终将发生。
月宫平静的日子被打碎了。
欢乐的日子始终是短暂的。
然而,纵使三界大乱,火烧月桂林一事,也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