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此处,可是完全不是如今的景象。
身处在乱世洪流中,权利和金钱都很重要,但试问,在什么时候这两者又相轻呢?
这硕大的安西城内,经过了战火的洗礼,此刻终于有了些许的宁静,那些原本只能将孩子紧紧看在家中的大户人家,也逐渐放松了,让他们出来透透气。
可无论什么时候,女人似乎并不享有这样的权利。但也总有些个别!
街道的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出现了两队魁梧的大汉,护着两辆黄包车,来到了街角的裁缝铺面前停了下来。
“啊呀,大清早就听得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黄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随着丫鬟扶着一个满身富贵的女人走下黄包车,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这女人约莫四十来岁,虽韶华暗失,但行头和做派,仍彰显着其往昔的风韵。
她随手挽了挽发式,俯瞰着眼前戴着眼镜、点头哈腰的中年人笑道,“李裁缝的嘴跟手艺一样,永远这么的讨人喜欢。”
“哎吆,能得到黄夫人您一句夸奖,我真是三生有幸哪?”李裁缝察言观色,随意看向另一辆车,眼前一亮,顿时失神起来,“呀,这,这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了?”
黄夫人笑了起来,比起李裁缝夸奖自己还要开心。
“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的宝贝女儿。”
“哎呀。”李裁缝一拍大腿嚷嚷道,“怪不得,原来是黄老板的掌上明珠。”他何等激灵,察言观色,也看出了黄夫人的目的,明知故问道,“不知道两位贵客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黄夫人白了他一眼道,“我呀,今天来给我的女儿做几件旗袍。”
“哦,那两位赶巧了,前天才从西边运来了几匹上好的丝绸料子,正好请两位行家长长眼。”李裁缝忙推着打开了门,迎着两人走了进去。
年方二八的黄裕充满了喜悦,望着四周挂满了旗袍的铺子,看着那些精细的线角,越发的喜欢,但身为大家闺秀,自己的母亲陪着,她不敢有任何的过分举止。
她太压抑了!比起安西的局势丝毫不让。
前段时间,先是张督军跟着段督军合着赶走了袁督军,可是还没有几天,袁督军又和张督军好得穿一条裤子,趁着段督军修养,将其包围,幸亏段督军亲信冒死相护,才让段督军安然逃过一劫。
不过经此之后,总算安分了下来,所有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的人,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李裁缝,你可给我好好显示下你的手艺,我们姑娘可是要去见婆家的人,务必要给她做几身优雅、大方,不失我黄家身份的衣服,如果做好了,我重重有赏。”
“得嘞,能高攀上您家的人,那一定是出身不俗吧?”李裁缝见缝插针,随口恭维着,瞥了一眼黄夫人身后的黄裕,隐隐看出了她面露不悦,不由心中一颤,忙招呼着徒弟去奉茶。
“要说能配上我黄家的人,确实没有几个。”望着李裁缝竖起耳朵的样子,黄夫人更加得意忘形,话风一转,“不过这是张督军的独子张旭豪。”
“啊,张督军?我滴个乖地隆冬呛,这可是手握重兵的军阀啊。”李裁缝失神赞叹,“恩,也只有这样的军阀世家,才能般配上您的高门呀。”
“也没什么。”黄夫人抓起手帕,揩了揩嘴角,含着傲气道,“我家老爷年轻的时候,仗义疏财,帮过张督军,所以两人便指腹为婚了,原本呀,并没有当回事,可是张督军偏偏重情重义,非要履行当初的承诺,嘚,没办法,逼得我家老爷只能把她的宝拱手相让了。”黄夫人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大笑起来。
她笑声落在了众人耳朵里非常刺耳,但没有任何人敢异议。
“你家是出了名的财神,与张家联姻,那是强强联手呐。”
这时学徒们捧着料子出来,逐一放在了桌上。
李裁缝卑躬屈膝,招呼着黄夫人看料子。
“啊。”黄裕惊呼一声,接着听到咚的闷响,一匹料子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个满脸稚嫩,却透着英气的学徒不住道歉着,忙俯身去捡黄裕撞落的料子。
“不长眼的东西,还呆着干什么?给我滚出去,今天不许吃饭。”李裁缝叫嚣着,要不是看黄夫人在一旁,早就冲上去一顿暴打。
这年头,为了糊口,人命不如草芥。
“师父,饶了我吧。”这俊逸的青年声音嘹亮,如出谷的黄莺一样好听,落在黄夫人的耳中,格外舒服。
黄夫人瞅了一眼李裁缝。
李裁缝一惊,忙俯身回话,“都是些不长眼的孩子,叨扰了夫人的雅兴,对不住,对不住。”
“好了好了,不还是个孩子吗。”黄夫人心知肚明,可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却瞅着那匹料子嫌弃道,“不过这段子好像不适合我家女儿。”
李裁缝笑了笑道,“您说的是。”他抬起头,呵斥道,“还不给我拿走?”
那青年再也不敢停留,捧起那匹料子向着后院奔去,可是临出门时,还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黄裕,或许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他没有想到,此刻黄裕正好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如电光火石间触电,双方忙各自回头。
黄裕从没有见过这么直接的眼神,他在张旭豪身上没有看到过,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没有看到过,那本禁锢的心,莫名其妙躁动起来,她有了一个想法,想要冲破身负的枷锁,想要离开这桩可恶的交易。
“妈,我觉得刚才那匹料子非常不错,要不就选那匹吧?”
李裁缝一怔,露出喜悦,忙招呼着青年将那匹料子拿回来。
黄夫人左右看了看,本想在发表意见,执拗不过女儿,只能点了点头。
接下来量了尺寸,由那青年记录着,黄夫人和李裁缝说了什么,黄裕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时而打量着那青年,看样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心中想着,如果能让记忆中那傲慢的人受到挫折,对她来说就是胜利。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过多想法。
她也想要看看,傲慢的人失落挫败的样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有些事情最怕你想,一旦想了,就如同点燃的导火索,接下来的一切往往令自己都无法预料。